“川子,跳過來!”
我朝川子大喊。此時的川子像一隻困在冰塊上的北極熊,無奈地隨著腳下洶湧的海水四處漂流。
聽到我的喊聲,川子確定了方向。此時在他麵前,正好有一塊還未掉下去的地板,以那塊地板為起始點,借力連跳三次,就能到我正對麵。
幾乎是一氣嗬成,當川子猛然撞到我麵前,像我一樣滾進房間裏來的時候,我倆互相對望著,突然大笑起來。
“還以為要死了呢,我爸要知道我在這兒玩命,非打死我不可。”川子啐了一句,渾身上下摸了一遍,摸出一根指頭粗的小葉雪茄,點燃了深深吸了一口,然後遞給了我。
我吸了一口,煙草的味道讓我緊張的情緒漸漸平複了下來。
我把煙頭摁滅了。
“浪費。這可是我珍藏的,純藏區大姑娘搓出來的,就剩兩根了!”川子把雪茄撿起來,重新拿打火機點,連續幾次沒點著,就沒耐心了。
“姥姥的!”川子罵了一句。
我笑了,拍了拍他肩膀:“有的抽就不錯了。”
川子說,他不是想抽煙,而是以前養成了一個劫後餘生煙的習慣。
他當工程兵退伍的第一年,去了山西的一個煤礦,有一次在礦洞裏遇到了塌方,當時和他一起被埋的是一個當了二十多年的老礦工。老礦工被砸斷了腿,跑是眼瞅著跑不出去了。
這種礦難,一般老板是不會組織有效救援的,基本做做樣子就是了。兩個人靠著礦坑裏的積水活了三天,第四天的時候,老礦工不行了,給川子留了兩根卷煙,告訴他,跟著老鼠走,礦坑裏老鼠就是爹,它們有吃的,有活路。
另外,如果實在活不下去了,就把煙抽了。抽煙的時候,能想到這輩子最想見到的人,連最想不開的事兒都能想通,人就舒坦了,死的時候沒痛苦。
川子活下來了,跟著一隻耗子,順著之前的一條廢棄的礦道,生生用手刨出來了一條血路。
自那以後,川子對手工卷的煙特別敏感,抽一根就像抽命一樣。
在屋裏快速環視一圈,沒再發現猩紅色的光。
川子眼尖,打著手電在禮物一掃,喊我說:“有飯!”
一床土炕上,擺著一個小條桌,桌上有兩碟菜和一個裝著饃饃的陶碗。
飯涼了,但沒壞。
川子驚訝地和我對視,這他媽有人!
我倆不由自主地抬頭往上看,頭頂沒有天蓬,而是裸露的房梁和檁子。錐形頂的檁子成放射狀,如同一把撐起來的傘,蓋住了四麵的外牆。
用手電掃了一圈,房梁上空空如也,沒人。
剛才我進來的時候,屋門是關著的,進來以後,也沒見有人出去。
而這屋裏的窗戶都完好無損,沒有破壞的痕跡。
這說明,在我進來之前,屋裏就已經沒人了。
可這飯菜是怎麼回事?
川子試探著,捏起桌上的筷子,捅了捅那兩個饃,還軟著。
“人走了最多不超過半天,現在是上午十點十二分,大清早離開的?”
我搖頭:“早飯不可能吃這些。”
“這是晚飯?不可能啊......”
川子戳了兩下饃饃,筷子很容易就插了進去,他拿起來放在鼻子下麵聞了聞。
沒酸味。
他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尷尬地把饃饃放下,扭頭看向了另一邊。
這時候,外麵再次傳來“當當”聲。
我向門外看去,地麵的塌陷暫時停止了。
塌陷和移動,帶來的後果就是,原本的房屋和小路改變了原來的位置,整個村子已經麵目全非。
我們原來在西北方向,此時卻不知不覺移動到了東北方。
梧桐不知去向。
金封山也沒有了動靜。
我立刻用對講機聯絡他們兩個,公頻裏沒有回音。如果是機器故障,不至於兩個人的同時壞掉。
川子也意識到了不對,用自己的對講機喊了一遍,同樣沒回音。
“該不會出事了吧?”川子有些慌。
我讓他繼續呼叫梧桐,自己蹲下來,朝門外地麵上出現的深坑裏看。
川子買的這種狼眼手電,聚焦能力一般,換到強光檔位,也僅僅能多個十米遠的射程,而且很容易散光,看似光照範圍廣,實際遠距離起不了有效的照明作用。
當手電光射入深坑中後,我看到了一道刺目的反光。開始我以為,是深坑中存在的水造成了鏡麵反射。但隨著我不斷晃動手電,那道反光卻並沒有跟隨著晃動。
相反的,當我停下來之後,那道反光卻開始晃動了,像是很匆忙的不斷變換方向。
我突然意識到,那下麵應該有個人,也像我一樣,拿著手電筒再照射。
梧桐?
我心裏咯噔一下,立刻朝下麵大喊:“梧桐!”
川子聽到我的聲音,嚇了一跳,也蹲下來朝裏麵看。
可對方似乎並沒有聽到我的聲音,逐漸遠離我的視線,最後消失在了手電的照明範圍內。
川子叫道:“壞了,她聽不見。是梧桐嗎?”
我搖頭,不確定。
川子點頭:“也是,這裏除了我們四個,也不會有別人。”
我又搖頭,不一定......
川子也反應過來,我說這話的意思了。
“那怎麼辦?你不會想下去吧......”
我點了點頭:“距離看起來隻有十幾米,你繩子呢?拿來我試試。”
“繩子都給姓金的了!”川子懊惱地拍了拍包,“一米都沒留。誰能想到會遇到這種事兒啊!”
“算了,再想辦法。”
“你等等,我進屋找找。”
川子說完就起身回了屋裏,我趴在門邊,繼續試探著尋找下去的路線的時候。
而這時候,身後屋裏突然出現了碗碟被打碎的聲音。
我立刻回頭,此時,一個尖銳而詭異的聲音,突然從裏屋傳了出來——
“你進來呀......”
裏屋沒有光亮,說明川子並沒有開手電。
那個聲音,讓人聽了心頭一跳。
我把手電放在胸前,躡手躡腳走過去,發現不僅是碗筷,整張桌子和飯菜,都被掀到了地上。
川子站在一片狼藉的旁邊,背對著我,渾身篩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