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顧父顧母,臉上的喜悅還未散去,就被兒子身上陡然爆發的戾氣,駭得心頭一緊。
顧雪梅更是被他看得一哆嗦。
“滾出去。”他聲音沙啞,每個字裹挾著駭人寒意。
顧雪梅的臉“唰”一下,血色全無。
他......他在罵她?
為了這個,剛進門的掃把星,罵他親姑姑?
“戎兒,你......”
“滾!”一聲暴喝。
顧母一個激靈,趕緊上前拉住顧雪梅。“雪梅,你先回去,戎兒他......他情緒不穩定,別刺激他。”
顧父也沉下臉,聲音帶著警告:“走吧。”
顧雪梅又氣又怕,狠狠剜了盛聲晚一眼。
盛聲晚看著,被顧父顧母半推半就,帶出房間的顧雪梅,眼裏閃過狠厲。
她最煩這種拎不清,喜歡沒事找事的人。
而這個眼神,恰好被顧北戎捕捉個正著。
下一秒,異變陡生!
隻見躺在床上的顧北戎,竟猛地用手肘撐起上身。
動作快如閃電。
快、準、狠地扼住了盛聲晚纖細的脖頸!
“咳......”
盛聲晚猝不及防,窒息感瞬間湧來。
男人的手掌冰涼,散發著絲絲寒意。
“就算隻有胸口以上能動,也能掐死你。”
盛聲晚被迫後仰。
男人手上的力道極大,幾乎要捏碎她的喉骨。
可她的臉上,沒有半分驚恐。
眼睛一眨不眨。
“哦?”她輕輕吐出一個字,尾音帶著似有若有似無的譏誚,“你可以試試。”
隨著她話音落下,一股溫暖的氣息,順著他的手掌,緩緩湧入他體內。
暖流所到之處,仿佛春回大地。
他胸腔的暴戾,漸漸被撫平。
理智告訴他,該鬆手的。
但這一刻,感受著她脖頸處傳來的暖意,他竟舍不得放開了。
手指甚至不受控製地,在那滑膩的皮膚上,輕輕摩挲了兩下。
那觸感,比想象中還要好。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讓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慌亂的鬆開手,強行壓下心頭的異樣。
警告的聲音雖然冷硬,卻軟了兩分:“她們是我家人,收起你的眼神。”
盛聲晚不緊不慢的直起身子。
“隻此一次。”
“下次,我們交易作廢。”
頓了頓,她補充道。
“隻要他們不來煩我,我自不會理會。”
顧北戎沒再說話。
盛聲晚也不在意,重新坐回床邊,手再一次,搭在了他手腕上。
她能感到,男人手臂肌肉,緊繃了一下。
但終究沒甩開她。
晚飯時間,顧母來敲門,表情有些不自然。
“聲晚,出來吃飯。”
飯桌上,氣氛壓抑。
顧父本就話不多,而顧母明顯心不在焉。
盛聲晚的視線,在顧母身上掠過。
在她眼裏,顧母的胸口位置,盤踞著一團灰黑色的病氣,隨著呼吸起伏,在微微蠕動。
看樣子,是積鬱成疾,拖得久了。
不過,這病氣駁雜渾濁,對她的經脈毫無用處。
盛聲晚收回視線,什麼也沒說。
專心幹飯。
四菜一湯,紅燒肉油光鋥亮,燉得軟爛,入口即化。
青菜碧綠,泛著清香。
對盛聲晚而言,這簡直是人間絕味。
她吃得認真,小口卻不見停,一碗飯很快見底。
顧母坐在她對麵,手裏的筷子,有一下沒一下戳著碗裏的米飯,味同嚼蠟。
顧父放下筷子,給妻子夾了一筷子青菜,又給盛聲晚的碗裏添了一大筷子紅燒肉。
“多吃點,你太瘦了。”
盛聲晚抬眼看了他一下,沒說話,默默將那塊肉吃了。
她能察覺,顧母的變化情緒變化,但她不在乎。
“我吃飽了。”盛聲晚放下碗筷,回了自己房間。
飯廳裏隻剩下顧父顧母。
顧母長歎口氣,“這叫什麼事......”
顧父抬起頭,嚴肅的臉上看不出喜怒。
“你這什麼態度,讓人小姑娘如何自處?”
顧母的頓了一下:“我隻要想到她說戎兒的話......我這心裏就堵得慌!”
顧父放下筷子,發出一聲輕響。
“那還不是因為雪梅說話太過分了?”
他一句話,就讓顧母噎住了。
顧父繼續開口,語氣平淡,卻字字戳心。
“再說,她說的有錯嗎?”
“人小姑娘嫁過來,本就委屈了。”顧父的聲音沉了沉,“我們做父母的,不該替兒子多做點?你怎麼還在這置氣?”
“你讓小姑娘如何想?”
顧父的話,瞬間讓顧母清醒。
之前不都想好,要替兒子好好疼這苦命兒媳嗎?
自己反而因為她一句實話,就對她冷了臉。
愧疚和懊悔,湧向心頭。
她想到盛聲晚那瘦削的背影,心也揪了起來。
那孩子,從頭到尾沒為自己辯解過一句。
她心裏該多難過?
夜色漸深。
顧母端著一杯熱牛奶,在盛聲晚的房前站了許久,幾次抬手,又放下。
想起之前自己的態度,鼓足勇氣輕輕敲了敲門。
“晚晚,睡了嗎?”
裏麵沒有動靜。
顧母以為她睡了,正準備離開,門卻從裏麵“吱呀”一聲開了。
盛聲晚站在門內,身上穿著一件幹淨的舊衣服,頭發披散著,巴掌大的小臉在昏暗的燈光下,更顯蒼白。
“有事?”她的聲音很輕,聽不出情緒。
顧母看她這副模樣,心裏的愧疚更深,忙將牛奶遞過去。
“沒......沒事,看你晚飯沒吃多少,怕你餓。喝杯熱牛奶,好睡覺。”
盛聲晚看了看那杯牛奶,又看了看顧母臉上局促又討好的笑,接了過來。
“謝謝。”
“不......不客氣。”顧母擺擺手,“那你早點休息,有想吃的跟媽說。”
說完,快步走了。
盛聲晚拿著那杯尚有餘溫的牛奶,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才關上房門。
屋裏沒有開燈,她借著窗外透進來的月光,將牛奶一飲而盡。
甜絲絲的......
接下來的半個月,軍區大院的人,發現一件怪事。
那個剛進顧家門的新媳婦,像小尾巴似的,成天“黏”在顧北戎的房裏。
除了吃飯睡覺,幾乎不出來。
而顧家父母,也不像之前的一臉愁容,反而整天樂嗬嗬的。
“你說這顧家走了什麼運?衝喜還真把人給衝好了?”
“誰說不是呢!我前天瞅了一眼,顧家那小子,臉色都紅潤了!”
“真的假的?這麼神??”
“那還有假!我看那新媳婦,氣色也好多了,臉上都有肉了!!!”
“那病秧子也是好福氣,她婆婆成天變著法的給她做好吃的,能不長肉嘛。”
大院裏酸溜溜的話,顧家一概不知。
這日,午飯後,盛聲晚照例給顧北戎“喂藥”。
顧北戎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眸,接藥碗的手頓了頓。
隻短暫一瞬。
他接過藥碗,一口飲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