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結婚十周年，許知言照舊扔下我，跑去了離家最近的墓園。

在白月光墓前待了一整夜。

我打了數不清的電話，發了數不清的消息，統統石沉大海。

直到第二天清晨，許知言才撥回來，嗓音沙啞。

“我答應阿瑤要等她十年......現在，十年結束了。”

“雲意，從今往後，我們好好過。”

我沒有出聲。

隻是在醫護惋惜的目光中，輕輕拿開了心臟移植手術的家屬同意書。

從找到心源到移植入體的黃金時間，隻有四個小時。

現在，唯一一顆能夠適配我的心臟，已經停止了跳動。

......

“雲意？雲意？”

許知言在電話那頭叫我。

聲音帶了點歉疚。

“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我想說不生了，畢竟我都快死了。

再把時間浪費在這種毫無意義的吵鬧上，好沒意思。

然而不等我說話，許知言先一步開了口：

“你之前不是想看極光嗎？我找人訂好了向導，也買了機票，我們明天就去，好不好？”

生怕我不答應似的。

可心衰晚期的患者是無法長途跋涉去北極的。

早在四年前剛剛確診的時候，我就已經去看過極光了。

許知言不知道。

我把電話拿遠。

“許知言，我沒有時間......”

“救助站跟我說，你之前救助的小北極熊學會捕獵了。”

許知言突兀地打斷，幾乎是小心翼翼地問我：

“它可以獨自生活、養活自己了，你不想去看看嗎？”

我沉默許久。

久到許知言以為我要再次拒絕時，才輕聲說：“好。”

電話那頭，他的笑容溢於言表，趕忙說：

“好，我馬上去安排！絕對讓你舒舒服服地看你的小北極熊！”

我沒接話。

手機裏，北極野生動物救助站的聊天框，躺著一段北極熊野化放歸、自如捕獵的視頻。

標注的時間，已經是半年前。

許知言慌不擇路地想用憨態可掬的小北極熊留住我。

卻不知道，小北極熊早已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漸漸長大，不再需要我了。

快走到生命盡頭的我，也不再需要他了。

哪怕隻隔了一天，北極之旅也到底沒有走成。

完全在我的預料之中。

許知言才陪我不過一個小時，就被連環電話轟炸。

“知言！知言你一定要救救耀耀！”

“他被人打啦！頭上都腫了！你一定要弄死那個小賤人，給我的心肝耀耀討回公道！”

女人尖銳淒厲的哭號在電話裏炸響。

許知言十分為難：“伯母，我今天跟人有約，馬上就......”

那頭的聲音驟然淒慘起來。

“如果......如果阿瑤還在，我們也不會麻煩你，可、可是......”

“耀耀畢竟是阿瑤的親弟弟啊！阿瑤在世的時候，最疼的就是這個弟弟......”

許知言沉默下來，沒再說話。

電話掛斷後，過了許久，才愧疚地走到我身邊。

“雲意......抱歉，阿瑤的弟弟出事了，對方不依不饒地欺壓他們，我必須要去一趟。”

“北極的票......改簽到下周好不好？”

我偏過手機，遮住了屏幕上跳出來的墓地推薦。

平淡地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