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家醫院叫仁濟,和本院隔街相望。
我查了資料,他們急診科正缺有經驗的骨幹。
默默打印了一份簡曆,我沒有跟任何人說。
第二天交班,張念媛特意來得很早。
“惠理啊,元旦排班表我貼公告欄了。”
她聲音不大,剛好全科都能聽見。
“你多擔待,能者多勞嘛。”
我掃了一眼表格。
我的名字後麵,跟著連續三天的班次。
別人的名字旁,至少空著一格。
“主任,”我拿起筆,“我能問個問題嗎?”
“你說。”
“按醫院規定,連續值班超過24小時必須強製休息。我這樣排班,合規嗎?”
張念媛臉上的笑容淡了。
“特殊情況特殊處理,急診科哪天不缺人?”
“那為什麼隻特殊處理我?”
科室裏瞬間安靜。
張念媛盯著我,忽然笑了。
“許醫生,你要是不滿意,可以找江副院長反映嘛。”
她把“江副院長”咬得很重。
“不過江副院長昨天還跟我說,要全力支持科室工作安排。”
我握筆的手頓了頓。
江枉連這種話都跟她說。
他心裏真的還有我這個妻子嗎?
要不是張念媛已經五十好幾,膀大腰圓,我真懷疑他們之間的關係。
“我知道了。”我放下筆,“我會值班。”
張念媛滿意地走了。
中午,救護車送來一個急性心梗患者。
手術做了三個小時。
結束時,我的手術服已經被汗浸透。
剛走出手術室,就看到張念媛陪著院長站在走廊上。
“院長您看,這就是我們急診科的效率。”
張念媛的聲音洪亮。
“患者送進來不到四小時,手術已經成功了。我們科室一直強調快速響應,是我狠抓落實的結果。”
院長點點頭,看向我,“許醫生辛苦了。”
“應該的。”我說。
張念媛側身擋住我,接過話頭。
“平時我對他們要求嚴,就是為這種關鍵時刻打基礎。許醫生,你說是不是?”
我看著她的眼睛。
“是,主任要求一直很嚴。”
她滿意地笑了。
下午科室例會,張念媛花了二十分鐘講上午的心梗病例,把功勞全攬在自己身上。
我的名字在彙報材料裏又被排在最後。
散會後,我去了仁濟醫院。
急診科趙主任看了我的手術記錄。
“如果你決定了,我們隨時歡迎。”她說。
走出仁濟時,天已經黑了。
手機上有十幾個未接來電,全是婆婆的。
我撥回去。
“許惠理,你還知道回電話?”
婆婆的聲音尖利,不滿的情緒通過手機湧了出來。
“晚上家宴,所有人都到了,就等你一個!”
“我在醫院剛做完手術。”
“手術手術,天天就知道手術!”
她聲音更高了,咬牙切齒。
“你是醫生,但你也是江家的媳婦!全家聚餐你都能遲到,像話嗎?”
我看了眼時間,晚上七點半。
“我馬上回來。”
“快點!菜都涼了!”
掛斷電話,我攔了輛出租車。
到家時,一桌子人已經吃得差不多了。
婆婆、公公、江枉的姐姐姐夫、兩個小侄子,還有江枉。
他坐在主位,正在給姐夫倒酒。
“喲,大忙人終於回來了。”
姐姐瞥了我一眼,筷子往桌上一拍。
“咱們急診科的台柱子就是不一樣,全家都得等著。”
我脫下外套,自己拿了個空碗。
“對不起,有台緊急手術。”
“哪個月沒有緊急手術?”
婆婆坐不住,吐了嘴瓜子殼。
“就你忙,就你重要。你看看這桌子菜,熱了又熱。”
江枉看了我一眼,低著頭開口。
“媽,惠理她......”
“她什麼她?”
婆婆毫不猶豫地打斷。
“我看她就是心裏沒這個家!結婚三年了,工作工作,醫院醫院,孩子呢?我跟你爸等得起嗎?”
餐桌安靜了。
兩個小侄子停下筷子,看著我們。
“媽,這事我們有自己的計劃。”
江枉歎了口氣,聲音很淡。
“計劃?什麼計劃?”
姐姐接話。
“江枉,不是姐說你,你也三十好幾了。她天天這麼熬,身體能好嗎?以後想要都要不了!”
公公咳嗽一聲。
“好了,先吃飯。”
“吃什麼吃!”
婆婆站起來,口水濺到飯桌上。
“我今天就把話說明白。許惠理,你要是還想過這個日子,就趕緊把工作放一放。調個清閑科室,先把孩子生了。不然......”
“不然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