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手中捏著一束菊花,走過來想拖我走。
“你知不知道今天是心語爸爸的忌日!連這種日子你都不消停。”
“你非要死在這一天,和一個死人搶風頭?”
“走,去心語爸爸的墳前認錯。”
我的大腦在那一瞬間幾乎停止了運轉。
二哥手裏那束菊花的慘白,刺得我眼睛生疼。
忌日......周心語爸爸的忌日。
多麼重要的日子。
重要到他們把我從鬼門關拖回來,專門去一個死人的墳前“認錯”。
認什麼錯呢?
錯在不該在今天流血,不該在今天瀕死。
活著就是礙他們的眼吧。
我忽然,不想掙紮了,也不想解釋了,我緩緩閉上眼。
看著他們在我麵前驚慌的臉,逐漸失去意識。
等再次醒來,身邊已經沒有人了。
我撐起身子,看著落地窗外熟悉的池塘。
我回家了,周心語的家。
窗外的池塘在月光下泛著細碎的銀光,死寂,又誘人。
我曾經那麼怕水。
小時候掉進泳池,三個哥哥慌張地跳下來撈我。
二哥的手一直在抖,把我抱上岸後還紅著眼罵:
“顧嫋嫋你再敢靠近水邊試試!”
現在,沒人會攔著我了。
我挪動身體,每一下都牽扯著還未愈合的傷口。
腿骨傳來穿心的疼痛。
手指縫裏的針孔已經結痂,但碰什麼都像觸電。
我扶著床沿慢慢站起來,眩暈襲來,眼前黑了幾秒。
走到落地窗前,竟像跋涉了千裏。
跳下去吧。
心裏有個聲音輕輕說。
跳下去,就再也不會疼了。
跳下去,爸爸媽媽在等你。
我閉上眼睛,向前傾去。
身後遠遠傳來周心語嬌嗔的笑聲,夾雜著大哥低低的應答。
水從口鼻灌入,肺像被攥緊,可我心裏卻異常開心。
這一次,不會有人來撈我了。
水麵越來越遠,我隱約聽到爸爸媽媽的呼喚。
我高興地喊他們。
“爸爸,媽媽!”
現實卻是我躺在顧家的醫療房裏,守著我的二哥被吵醒。
他約莫是聽到我喊了什麼,對著我一臉怒意。
“顧嫋嫋,你以為叫爸爸媽媽就有用了?”
“他們已經死了,就算沒死,看見你這個樣子,都要被氣死!”
我木然地躺在床上。
不是的,爸爸媽媽在等我。
二哥的頭發還是濕漉漉的,水珠甩到了我的臉上。
“心語剛從醫院回來,你就生怕她搶走我們的注意力。”
“顧嫋嫋,你裝也裝得像一點,偏偏在我回來的時候做這種事。”
我以為不在意的,可眼淚還是順著我空洞的眼睛不停地流。
曾經的二哥最疼我,甚至是溺愛。
也最舍不得我流淚。
自從他親眼周心語在我麵前摔下樓,他就再不信我。
二哥第一次對我說重話。
“大哥,三弟偏向心語,我隻當他們是瞎了眼。”
“但現在我才發現我才是瞎了眼的那個。”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惡毒了!”
我下意識地就鬧,怪他不相信我,可他冰冷的眼神讓我如墜冰窟。
就像現在一樣。
門外傳來哥哥們和周心語的笑聲。
我看見二哥的臉轉晴。
他壓低聲音警告我。
“你安安分分在這裏,不要出去,免得心語擔心。”
“不要做一個惹人煩的麻煩精。”
說完,他腳步輕快地走出去。
合上門的瞬間,是他含著喜悅呼喚周心語的聲音。
我呆呆地看著窗外的大樹。
對不起,我還是要做麻煩精了。
五樓一定能夠一下子就死透吧。
就這一次了,以後再也不會惹人煩了。
我撐著沒有封的陽台,一點點地將自己的斷腿往上提。
挺好的,臉肯定也會摔爛,不用讓他們看見我這張討厭的臉了。
就在我控製不住重心,開始享受自由落體的那一刻。
“嫋嫋!”
三哥臉色煞白,門被撞得哐當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