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
徐長風氣結,大概是沒想到一個鄉野村婦竟敢這麼跟他說話。
“好個不識抬舉的東西!我是為了你好!青山跟著你能有什麼好日子過?天天聞這魚腥味,穿粗布麻衣嗎?”
我氣不打一處來,剛想反駁,趙月就將我護在了身後,迎上了徐長風的目光。
“我的青山同我聞魚腥味,穿粗布衣,那他也是發自肺腑地高興的。”
“跟你們回去,穿著綾羅綢緞終日鬱鬱寡歡,算什麼好日子?”
徐長風不屑地扭頭:“你胡說八道,青山何時在我徐家鬱鬱寡歡了?”
趙月冷笑一聲:“你可知我剛撿到青山時,他渾身是血,被海水泡得整臉煞白。”
“我將他救上岸來,他高燒不退,整整三日,嘴裏還在一直喊著爹。”
“退了燒,我當他是想念自己的爹娘,問他從哪來,準備送他回去,誰知他一聽要回去,嚇得臉都發白。”
“那時我才知,他竟是京城徐府的公子,也是那時我才知,世間竟有人放著親生兒子不疼,偏疼那養子。”
“青山在你府中,受盡委屈,但隻消您旁邊這位少爺裝模作樣歎口氣,千錯萬錯就都成青山的錯了。”
徐長風聽著,不自然地癟了癟嘴。
趙月瞥了他一眼,輕柔地擼起我的袖子,又掀開我的一截褲腿。
陽光下,我手臂上、小腿上,那一道道交錯縱橫的傷疤,像醜陋的蜈蚣一樣趴在皮膚上。
有燙傷,有鞭痕,還有被銳器劃過的痕跡。
徐長風的瞳孔猛地收縮,整個人僵在原地:“這......這是......”
他顫抖著手想來摸,卻被趙月一把揮開。
“這是你那個好兒媳,王家那個瘋女人,用燒紅的鐵鉗燙的,用帶刺的鞭子抽的。”
“一口一個青山跟著我受委屈,卻把青山逼著入贅到那種地方。”
“我花了五年把青山養得身強體壯,也會笑了,你們這就想往回要了?”
徐長風看著我滿身的傷痕,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
“怎,怎麼會呢?她怎麼會對你動手呢?”
王家那潑婦是什麼樣,他何嘗不知。
可他還是勸我入贅,隻因徐慶哭著說他不願去受苦。
他隻當那王氏不過是脾氣暴躁些,男人嘛,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他哪裏想到王氏竟敢對我動手。
當我逃跑被追得跳崖,他惋惜我生命的時候,也認為是我性子太倔。
我站在趙月身後,冷冷開口:“我一開始也不知道,我與那王氏素不相識,她怎麼會待我如同殺父仇人。”
“那日我被她打得昏了過去,迷瞪間,卻聽見了我這好弟弟徐慶的聲音。”
徐慶本來事不關己,聽我提到他,當即急了,看向這邊滿眼警惕:“哥可莫要信口雌黃!”
我沒管他,接著說:“原來是我這好弟弟早早地與王氏私通上了,隻等著害我呢。”
“他假惺惺同王氏講,他們兩情相悅,隻可惜我貪圖王家的榮華,非得自己嫁,他一個養子,自然是爭不過我這嫡、出、的、真、少、爺!”
“王氏恨我拆散他們這對苦命鴛鴦,這才日日對我痛下狠手!”
徐慶一秒眼淚就含在了眼眶裏,他看看我,又看看徐長風:“爹,我沒有啊!我,我不知道哥怎的要說這種話,我可從未想過害哥,我也未曾與那王氏說過一句話啊!”
徐長風麵色鐵青,眼神複雜,嘴唇囁嚅了一會兒,一句話也說不出。
“兩位回吧!聽明白了,就莫再打擾我和青山了!”
趙月將他倆請出去,徐長風的背影搖搖欲墜,嘴裏呢喃著:“慶兒......不會的......”
而徐慶則陪同在一旁,不停地向徐長風解釋著。
踏出門框時,他轉過頭狠狠剜了我一眼,眼底的怨毒濃烈得仿佛要溢出來。
我隻覺得好笑又悲哀,當年若是我犯了錯,必當要嚴厲責罰。
今日這養子的蛇蠍麵目揭穿時,他徐長風竟然又屁都放不出一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