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著他們父子情深的戲碼,我隻覺得胃裏一陣翻湧。
又是這樣。
永遠都是這樣。
隻要徐慶一示弱,一眼紅,所有的道理、所有的虧欠,在徐長風眼裏都不值一提。
“演夠了嗎?”
我打斷他們,從屋簷下取下一串幹辣椒,準備晚上的吃食。
“演夠了就請回吧。這裏沒有徐家大少爺,隻有徐青山。我已經娶妻了,這裏就是我的家。”
“娶妻?!”
徐長風的聲音陡然拔高,震驚無比。
他瞪大眼睛,目光在我身上來回掃視,最後落在我那一身漁民打扮上。
“你娶了誰?是不是這村裏的漁女?”
“青山!你糊塗啊!你是京城名門之後,怎麼能娶這種下九流的粗鄙婦人!”
“這要是傳回京城,徐家的臉都要被你丟盡了!”
他氣得渾身發抖,仿佛我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大罪。
徐慶在一旁掩著嘴,眼神裏閃過一絲得逞的快意,嘴上卻驚呼道:
“哥,你怎麼能......這簡直是自毀前程啊!是不是那個漁女逼迫你的?若是這樣,讓爹報官抓了她!”
我冷冷地看著徐慶。
“我娘子雖然是漁民,但她堂堂正正,靠雙手吃飯,比京城那些吃人肉喝人血的所謂貴族,幹淨一萬倍!”
“還有。”我逼近徐長風一步,目光如刀,“徐老爺的臉麵,早在兩年前逼親生兒子入贅替嫁的時候,就已經丟光了,不是嗎?”
徐長風被我噎得說不出話,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就在這時,院門被推開。
一個高挑健碩的身影走了進來,背上背著藥箱,手裏還提著兩尾新鮮的海鱸魚。
是趙月回來了。
她看到院子裏多出來的兩個陌生男人,眉頭微微一皺,隨即快步走到我身邊,下意識地將我擋在身後。
那是一種刻在骨子裏的保護姿態。
“青山,怎麼回事?他們是誰?”
趙月的聲音清亮有力,帶著海邊女子特有的颯爽和安穩。
我看著她挺拔的背影,心裏的堅冰終於化開了一角。
“不認識的人,來討口水喝的。”我淡淡道。
徐長風看到趙月,眼裏的嫌棄更甚。
趙月穿著打滿補丁的短褐,褲腿卷到膝蓋,露出一雙結實的小腿,腳上是一雙草鞋,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海腥味和草藥味。
在養尊處優的徐長風眼裏,這就是最低賤的存在。
“你就是那個漁女?”
徐長風挺直了腰杆,揚起下巴,用一種施舍的語氣開口。
“我是青山的親生父親,京城徐家的家主。不管你用了什麼手段騙了青山,現在我們要帶他走。”
他從懷裏掏出一個濕漉漉的錢袋,倒出幾錠銀子,隨手扔在滿是塵土的地上。
“這些錢,夠你買十艘船了。拿著錢,寫封放妻書,以後別再纏著青山。”
銀子滾落在趙月腳邊,沾上了泥土。
趙月沒動。
她隻是低頭看了一眼那銀子,又看了看一臉高傲的徐長風。
然後,她抬起頭,目光沉靜如深海。
“這位老爺,青山是人,不是貨物。”
“他是我的夫君,除非他自己想走,否則,天王老子來了,也帶不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