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是做文物修複的。
工作性質決定了我大多時候都需要極度的耐心和靜氣。
但今天顯然不是個好日子。
工作室的門被猛地推開,風鈴聲亂作一團。
江妄衝了進來。
他身上的西裝還是昨天那套,皺皺巴巴,眼底一片烏青,看著狼狽不堪。
哪裏還有半點平日裏江氏總裁的意氣風發。
「阿寧。」
他幾步衝到我的工作台前,伸手想抓我的手腕。
我側身避開,正在修複的一隻青花瓷碗差點被他帶倒。
我皺眉,眼神冷了下去。
「江總,這是三百年前的官窯,你要是碰碎了,這工作室賣了都不夠賠。」
江妄的手僵在半空,訕訕地收回去。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聲音沙啞,帶著從未有過的卑微。
「阿寧,林優那個綜藝我看過了,我也去查了當年的檔案......是你考上了,是你為了我才......」
他哽咽了一下,似乎說不下去。
「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這五年你從來不解釋?」
「為什麼要承認那是分手費?」
我放下手裏的工具,摘下手套,慢條斯理地洗手。
水流衝刷過指尖,微涼。
「解釋?」
我關掉水龍頭,轉過身看他。
「江妄,當年我在機場等你,等來了你媽和林優。」
「她們把那張撕碎的通知書扔在地上,踩著我的手背,罵我是想攀高枝的賤人。」
「我說我不是,我說我考上了北大。」
「你媽說,隻要你肯離開江妄,這一百萬就是你的。」
「我沒要錢,我隻要我的通知書。」
「然後你來了。」
江妄臉色慘白,身體微微發抖。
「你說,沈寧,你要錢是嗎?好,我給你。」
「你拿卡砸在我臉上,那個眼神,我現在都記得。」
我抽出一張紙巾,細細地擦幹手上的水珠。
「江妄,你當時但凡有一秒鐘的不信,但凡你彎腰撿起那張紙看一眼上麵的名字和鋼印。」
「你就不會問我現在這些蠢問題。」
江妄踉蹌了一步,扶住桌角才站穩。
「我......我當時氣瘋了......我以為你真的嫌我窮......」
「那時候江家還沒認回我,我隻是個沒人要的私生子,隻有你......」
他抬起頭,眼眶通紅。
「阿寧,我是太自卑了,我怕你真的不要我。」
「可是我現在有錢了,我有能力給你最好的一切了。」
「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我去澄清,我讓林優給你道歉,你想怎麼樣都行!」
我看著他,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五年的恨,五年的痛,在他嘴裏,好像隻要一句「重新開始」就能抹平。
「江妄,你真的覺得,問題隻是誤會嗎?」
我走到他麵前,直視他的眼睛。
「林優撕我的通知書,你媽羞辱我,這些你都可以推給不知情。」
「但是上個月,你為了林優的一個資源,封殺了我接的一個私活。」
「導致我工作室資金鏈斷裂,差點倒閉。」
「這件事,也是誤會嗎?」
江妄瞳孔驟縮。
「什麼?我不知道......那是你的工作室?」
我笑了,笑意不達眼底。
「你當然不知道,你隻知道林優受了委屈,你要給她出氣。」
「你甚至不需要問問對方是誰,隻需要動動手指,就能毀掉別人半年的心血。」
「江妄,你不是蠢,你是壞。」
「你的深情,是建立在碾碎別人尊嚴的基礎上的。」
「而現在的我,隻覺得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