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50歲這年，我提前退休，在全國最好的心外科醫院，找了份護工的工作。

入職第一天，我負責的VIP病房裏，病人的女兒就指著我的鼻子，對護士長抱怨：“我爸住的可是特護病房，你們就找個大媽來？她手腳能利索嗎？別到時候我爸沒事，她自己先倒下了！”

護士長尷尬地解釋我的經驗有多豐富，女人卻冷笑一聲：“是伺候人的經驗豐富吧？”

我笑了笑，沒說話。

畢竟，她口中金貴無比、需要精心伺候的父親，剛剛才被我那個年僅28歲就當上心外科副主任的女兒，從手術台上救下來。

至於我這個本該享清福的退休教授，為什麼來這兒受氣？

或許，來女兒戰鬥過的地方，親眼見證生命的奇跡，就是最好的消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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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成為和華醫院的一名護工那年，正好50歲。

入職第一天，我就被分到了VIP病區，照顧一位剛做完心臟搭橋手術的病人。

病人的女兒孫佳，一個看起來三十出頭、渾身名牌的女人，捏著鼻子在病房裏轉了一圈，最後指著我，對護士長說：

“你們醫院怎麼回事？我爸住的是一天八千的特護病房，你們就找個這種年紀的護工來？手腳麻利嗎？能熬夜嗎？別到時候我爸沒出事，她先倒下了。”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刻薄又傲慢，足以讓整個護士站的人都聽見。

護士長有些尷尬地解釋：“孫女士您放心，林姐是我們這兒經驗最豐富的護工，做事特別細心，體力也好，很多家屬點名要她的。”

孫佳冷笑一聲，上下打量我。

“經驗豐富？是伺候人的經驗豐富吧？算了，先用著吧。”

“林阿姨是吧？我醜話說在前麵，我爸金貴，有半點差池，我不僅讓你幹不下去，我還要投訴你們整個醫院。”

“阿姨”這個稱呼，從她嘴裏說出來，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判感。

我沒說話，隻是平靜地看著她，點了點頭。

女兒的病人，我自然會照顧好。

這點不需要她說。

孫佳的挑剔，從我接手工作的第一分鐘就開始了。

“水太燙了！你想燙死我爸嗎？”

“翻身動作怎麼這麼粗魯？沒看見我爸傷口還沒好嗎？”

“你怎麼又在看表？是不是著急下班啊？我告訴你，我們家給的錢是24小時的，你一分鐘都不能給我偷懶！”

她丈夫，一個同樣油頭粉麵的男人，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玩手機，時不時附和一句：“老婆，別跟這種人一般見識。她要是不行，咱們就換一個，多大點事。”

他們的對話，像一根根細小的針，紮在空氣裏。

我沒反駁，隻是默默地把水晾到合適的溫度，用更輕柔的動作給床上的老人翻身，然後把手表摘下來放進口袋。

從成年人的角度看，他們的刁難顯得幼稚又可笑。

和我前半生經曆過的風浪比起來，這些甚至算不上浪花。

我隻是有些心疼躺在床上的老爺子。

他大多數時候是昏睡的，偶爾清醒，眼神渾濁地看著天花板，對女兒女婿的吵嚷毫無反應。一個被這樣對待的病人，他的康複之路，想必會更辛苦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