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發前夜,蘇清晏的書房內燈火徹夜未熄。
我飄在窗外,看見蘇清晏將那些從刑部抄錄的舊檔鋪了滿桌,燭光映著她緊鎖的眉頭。
蕭煜端著一盞參茶進來,放在案頭,輕聲問:
“你真覺得,丁硯當年......另有隱情?”
蘇清晏沒有抬頭,手指摩挲著卷宗上“江南道”三個字。
“我不知道。”
“但五千兩銀子,在江南憑空消失,這不合常理。”
蕭煜沉默片刻:“若查到最後,他還是那個卷款潛逃的罪人子呢?”
蘇清晏終於抬起頭,眼底有血絲,卻異常平靜:“那便是我識人不清,活該受這三年的折磨。”
蕭煜不再說話,轉身離開時,輕輕歎了口氣。
那聲歎息裏,有太多說不清的情緒。
三日後,車隊南下。
我一路跟著蘇清晏,看她坐在馬車裏,手裏始終握著那枚竹紋鎮紙。
江南道官員早已得了消息,早早等在城外迎接。
查案的過程順利得詭異。
那批銀錠就存放在府庫中,數量、形製都與舊案記錄吻合。
負責此案的知府言辭閃爍,隻說是一個月前有匿名信舉報,才查獲這批銀子。
“匿名信呢?”蘇清晏問。
“已......已不慎遺失。”知府額上冒汗。
蘇清晏沒再追問,隻命人將銀錠封存,帶回京城。
可她在江南多留了三日。
這三日,她走遍了當年我被捕的碼頭、關押過的縣衙大牢、甚至我臨時落腳的那間客棧。
每到一處,她都會屏退左右,獨自站在那兒,許久不動。
我飄在她身邊,看她站在客棧那間臨河的客房窗前。
三年前,我就是在這扇窗前,最後一次看見京城的飛鴿傳書。
信上說:劉禦史已掌握蘇清晏舞弊證據,若不交出丁硯頂罪,三日內必上奏彈劾。
我燒了那封信,對鏡整理了衣衫,推門下樓。
樓下,官兵已經包圍了客棧。
“丁硯,你涉嫌科舉舞弊、侵吞贓銀,跟我們走一趟吧。”
我沒有掙紮,隻回頭看了一眼那扇窗。
窗外,江南的細雨正綿綿落下。
第四日清晨,車隊啟程回京。
蘇清晏坐在馬車裏,手裏握著那枚鎮紙,目光望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江南景色。
她在江南什麼也沒找到。
沒有我的蹤跡,沒有新的線索,甚至連當年經辦此案的幾個小吏,都在這三年裏陸續病故或調任。
所有的路,都被人提前堵死了。
馬車行至京郊,天色已暗。
就在即將進城時,路邊忽然衝出一個身影,直直撲向車隊——
“大人!蘇大人!”
護衛立刻拔刀上前,將那身影按住。
女子衣衫襤褸,滿臉血汙,左臂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傷還在滲血。
我飄近些,心頭猛地一緊。
竟是張錦。
蘇清晏掀開車簾,看清來人後,瞳孔驟然收縮。
“放開她。”
護衛鬆開手,張錦踉蹌著撲到車前,從懷裏掏出一本沾著血跡的賬冊,雙手顫抖著遞上:
“蘇清晏!少爺、少爺有東西留給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