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奶奶是墜樓死的,自願。
小護士發現的時候,奶奶手裏攥著一封遺書,請求發現的人先給我打電話。
紀遠舟送來的人因為看管不力跳樓了,他們自然不敢告訴紀遠舟,隻敢按照遺書上寫的,喊我來處理。
奶奶說,她不想治了,她好累,我比她更累。
她說,她死了,我們都不用累了。
傻奶奶,為了救她,我怎麼會累呢?
我頂多每天騙騙自己,紀遠舟還是愛我的,騙久了自己也就信了,一點都不累。
處理完後事,我抱著奶奶的骨灰盒,一路靠著奶奶給我留下的兩千塊錢,開車回了我和奶奶的老家。
我在海邊給奶奶立了個墓碑,在周圍都種上蔬菜,白天撈撈魚,晚上做做菜,日子回到了十年前,仿佛我和奶奶從未離開過。
五天後,紀遠舟又打來了電話,用程薇的手機號。
“嵐嵐,薇薇說想嘗嘗你的手藝,你回來吧,薇薇不介意你的存在了。”
程薇甜膩的嗓音傳來,“嫂子,聽遠舟說你做飯可好吃了,正好我這幾天身體不舒服,你來照顧我吧!遠舟也真是的,怎麼為了我把你趕出去了呀!這怎麼好意思!”
“你現在在哪?我們去接你呀。”
好像我和紀遠舟談戀愛的時候,他確實很愛吃我做的菜。
太久遠了,都快記不清了。
說起來,那個婉婉的廚藝還和我有幾分相像。
我正在海邊的地裏摘菜,漫不經心反問,“是嗎?可廚房不是婉婉的嗎?紀遠舟已經好幾年不讓我進了。你們要找,就找婉婉吧。”
紀遠舟臉色閃過一絲不自然,打斷道,“許嵐你胡說什麼呢!趕快報位置,要不就自己開你那破車回來,我最多等你兩個小時。”
程薇嬌嗔著推開紀遠舟,“你做什麼呀,對人家那麼凶。”
“嫂子呀,那些個狐狸精我早就處理了,遠舟答應我以後再也不跟她們來往了,那些醜醜的便利貼也都被我撕了。”
“你說你也真是的,這麼慣著他做什麼,滿屋子都是便利貼,醜死了。”
我勾了勾嘴角,沒有說話。
我不是沒有發過脾氣,在我的衣櫃被貼上標簽,衣服被堆到狗窩裏的時候。
隻是我剛剛撕下便利貼丟在地上,下一秒我的手就被衣櫃門狠狠夾住,五指全部骨折。
紀遠舟冷冷鬆開衣櫃門,聲音充滿了不屑。
“許嵐,你的所有衣服都是我買的,哪有什麼你的東西?”
“我說讓給誰就讓給誰了,你有什麼資格生氣?”
後來去醫院的路上,我幾度疼暈過去,他又細心地托著我的手哄我。
“嵐嵐,我這也是為了你好。”
“我們去醫院,不就又能見到你奶奶了嗎?”
記憶回溯,我聽見紀遠舟在質問我。
“許嵐,你到底在哪裏?為什麼你那邊有海浪的聲音?市區怎麼可能有海浪?”
我沒有回答,隻是淡淡開口。
“紀遠舟,寄給你的戒指應該今天會到,以後不要再聯係了。反正,我們早就離婚了。”
因為誰來著?
紀遠舟為了哄誰來著,拖著我去辦了離婚手續,記不清了,也不重要了。
隻是這枚戒指,我從他求婚那天起就沒摘過,一戴就是十年,就好像戴著這枚戒指,我就能一直騙自己,他還愛我。
所幸這十年沒怎麼幸福,手指甚至還細了一圈,摘下來很容易。
要不是那天那幾個男人提醒我,我險些都忘了把戒指還給他。
我是在某個途徑的陌生小鎮寄的戒指,路途偏遠,輾轉了快一周才送到。
這樣也好,等紀遠舟收到戒指的時候,我已經徹底離開了。
“許嵐,你什麼意思?你說清楚......”
我沒聽完,掛斷了電話,拉黑了二人的聯係方式,在奶奶墓前枯坐到日暮。
我和奶奶從小相依為命,長大後,我想帶給奶奶更好的生活,奶奶不想我被困在海邊一輩子,我們手牽手離開了這個小鎮。
離開的那晚,兩個人都激動地睡不著覺。
可是奶奶,我現在不懂了。
當初我們拚盡全力也要去大城市討生活的決定,到底是對還是錯。
一周後,天剛蒙蒙亮,睡眼惺忪時我接到了一個陌生號碼的電話。
耳邊傳來的聲音讓我瞬間清醒。
“許嵐,我現在就在你奶奶墓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