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容沁曾是前途無量的古箏演奏家,23歲就在金色大廳獨奏,卻在一場意外中雙耳失聰。
事業因此一落千丈,朋友漸漸疏遠,就連家人也在支付完一個月醫療費後了無音訊。
唯獨男友紀慕笙不離不棄,為了娶她甚至不惜與家族決裂,放棄繼承上億家產。
他們搬進三十平的出租屋裏。
第一個月,容沁站上窗台準備結束這一切,紀慕笙把她拉下後緊緊抱住;
第二個月,容沁深夜吞下了一整瓶安眠藥,紀慕笙及時發現送她去醫院洗胃,顫抖在她手心寫著,別丟下我。
他笨拙地學手語教容沁“說話”,一次次比劃著告訴她人生還有很多路可以走。
慢慢地,容沁好像重新找到了活下去的意義,她開始積極配合康複治療;
紀慕笙也順利應聘進一家設計公司,從最基礎的繪圖員做起。
他拿到的第一筆項目獎金的那天,帶著容沁去全市最好的配檢中心買助聽器。
然而經過回家的十字路口時,一輛失控的轎車闖過紅燈,朝他們衝來。
紀慕笙用盡全身力氣將她推開。
容沁摔向綠化帶,後腦磕在路沿石上,助聽器盒子脫手飛出,在雨水中翻滾。
失去意識之前,她看到的是躺在血泊中的紀慕笙和摔得粉碎的助聽器。
醒來時,眼前是醫院慘白的天花板。
容沁掙紮著坐起,劇烈的眩暈讓她幾乎嘔吐,但在下一秒怔住了。
儀器規律的滴滴聲,走廊裏護士推車滾輪的摩擦聲,遠處隱約的廣播通知……
這些消失了大半年的聲音,正洶湧地灌入她的耳朵。
她抬起手,在耳邊打了個響指。
“啪。”
清晰無比。
這時護士就推門而入:
“你醒了?”
“你男朋友在搶救,急需家屬簽病危通知書。”
霎時間,容沁臉上的欣喜迅速褪去。
心臟像是被一隻大手攥住,她跌跌撞撞衝向搶救室,簽字時手抖得握不住筆。
醫生語氣急促:
“內臟受損,失血過多,急缺O型血。”
容沁毫不猶豫地卷起袖子:“我是相同血型。”
400毫升血液順著導管流出時,她盯著搶救室那盞紅燈,一遍遍祈禱。
整整72小時,她守在門口,靠著牆壁淺眠,每次驚醒都先側耳去聽。
直到第四天清晨,醫生走出來摘下口罩:
“脫離危險了。”
容沁癱倒在地,眼淚終於決堤。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她要告訴他,她的耳朵能聽見了。
她能重新彈琴,能回去工作,他們可以離開那間狹小的出租屋,開始全新的生活。
容沁撐著牆壁站起來,去洗手間用冷水拍臉,鏡中的她瘦得脫相,但眼睛亮得驚人。
整理好病號服,她走向紀慕笙的病房。
手剛搭上門把,卻聽見裏麵傳來熟悉的女聲:
“笙哥你嚇死我了。”
“早知道會連累你差點出事,當初我就不該把炮仗扔進她的隔音室。”
容沁頓住了,透過門上的玻璃窗,她看見病床邊坐著的女人。
是葉湘,那個紀慕笙青梅竹馬的鄰居,當今炙手可熱的青年音樂家。
她正俯身抱著紀慕笙,臉貼在他頸側。
而紀慕笙輕輕拍著她的背,柔聲安慰道:
“不必自責。”
葉湘抬起頭,眼圈通紅:
“如果不是她因為失聰放棄比賽,選拔賽的冠軍也輪不到我。”
“是你替我瞞住了這個秘密,我才有今天。”
“可你自己卻浪費了大半年時間,放棄一切,去陪那個聾子。”
紀慕笙沉默片刻,堅定道:
“你說過,我最重要的人永遠是你。為你做這些,值得。”
容沁想不到她恢複聽覺後感知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愛人的背叛。
她背靠著冰涼的牆壁,一點點滑坐下去,寒意穿透單薄的病號服深入骨髓。
她想起爆炸聲後可怕的寂靜,把琴弦彈斷都聽不到聲音的絕望;
還有父母朋友逐漸躲閃的眼神和消失的問候,幾次想要結束生命時的崩潰……
二百多天的煎熬,原來隻是讓出位置給葉湘鋪路。
而紀慕笙所做的一切,也是為了讓她這個“麻煩”老實呆在無聲的世界裏。
從始至終支撐她的,不是什麼情深意切,而是一場滿是算計的表演。
容沁感到臉上一片潮濕,她摸了摸眼角,才發現眼淚不知什麼時候滾落下來。
她踉蹌著出了醫院,打車去了之前合作的琴行。
負責人趙姐見到她來,下意識地問候了句,剛覺得不妥要打手勢時,得到了容沁開口的回應。
趙姐吃驚地看向她的耳朵:
“容老師您能聽見了?”
容沁點點頭,開門見山:
“下個月的海外巡演,古箏席位空著的吧。”
看趙姐在猶豫,容沁果斷道:
“十天後試奏,如果我達不到之前的水平,自動退出。”
趙姐定定看了她幾秒,忽然笑了:
“好,我這就準備合同。”
她翻找文件時,忍不住問:
“紀先生知道了你恢複,一定高興壞了吧?”
“他前幾天還過來問琴行有沒有適合聽障人士的工作。”
容沁翻看著琴架上的曲譜,扯出一個苦笑。
或許在任何人眼裏紀慕笙都是完美的丈夫:
他為了讓失聰的容沁安心,在她的診斷結果出來當天就跟她領了證;
容沁想要出門走走,他專門請假,全程陪護,生怕她出現意外;
他寧願自己每天吃著鹹菜饅頭,也續著容沁高昂的康複訓練費用。
可他所有的好,都暗中標注了條件。
所以談到那次意外時,他總是轉移話題;隔音室的監控也“不小心”丟失了……
容沁沒有跟趙姐再說什麼,接過合同,在乙方處簽名。
她想起口袋裏攢了兩個月、準備給紀慕笙買生日禮物的錢。
剛好,夠買一張去巡演首站城市的單程機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