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容沁走出琴行時,手機震了一下,是紀慕笙的消息:
【你去哪了?】
【醫生說你給我獻了400毫升血,你身體怎麼受得了?】
她盯著屏幕看了幾秒,回複:
【出來買午飯,很快回去。】
容沁決定先不告訴紀慕笙她聽力恢複的事。
她想要看看,紀慕笙在她聽不見的情況下,到底還在多少事上騙過她。
她走進旁邊的快餐店,要了兩份最便宜的盒飯。
醫院病房裏,紀慕笙半靠在床上。
看見容沁進來,他立刻撐起身子,眼神裏是跟以前一樣的關切和擔憂。
容沁垂眼避開他的視線,把盒飯放在床頭櫃上。
起身時她的鼻尖掠過一絲若有似無的香氣。
尾調帶著柑橘味,是葉湘常用的香水品牌,一瓶抵得上他們兩個月的生活費。
紀慕笙劃開手機,屏幕上是他早就打好的字:
【助聽器碎了沒關係,我盡快回去工作,等下個月發工資,我們再買。】
如果是以前,容沁此刻應該會紅著眼眶打手勢:
【別太辛苦。】
但現在容沁隻是點點頭,拿起盒飯安靜地吃著。
她不能說話——失聰九個月,她的語言功能早就退化了,這個借口正好讓她不用開口。
米飯很硬,青菜炒得發黃,像他們在出租屋時的任何一餐。
她明白紀慕笙所謂的犧牲,隻是為了“贖罪”和“責任”。
廉價到感情都算不上,更不值得她浪費情緒。
一周後,紀慕笙堅持提前出院,他跟容沁解釋:
【得趕緊回去上班了,拖久了職位怕保不住。】
容沁沒有多說什麼,他住院的這幾天,她瞞著他抽時間在琴行練琴。
她幫紀慕笙整理衣服,外套遞過去時,一張卡片從口袋滑落。
國家大劇院,VIP座,今晚八點,葉湘樂團的音樂會。
原來連傷口都不顧就出院,隻是因為怕錯過她的一次演出。
容沁眼神黯了一下,紀慕笙沒有發覺,他彎腰撿起票,神色自然:
【葉湘送的票,我怕太吵對你聽力恢複不好,準備一個人去。】
容沁定定看著他,拿過他的手機打下四個字:
【我也想去。】
紀慕笙愣了愣,點頭同意了。
失聰之後容沁不願意出門,少有的幾次也是他生拉硬拽的。
晚上,音樂廳裏燈火輝煌,容沁坐在紀慕笙身邊,等待著開場。
台上的葉湘一襲白裙在演奏的人群中十分顯眼,還有一小段出彩的獨奏部分。
台下的觀眾竊竊私語:
“聽說葉湘當年可是一舉拿下了國際比賽的冠軍。”
“我記得是因為比她強的那個退賽了。”
“好像姓容?可惜之後就沒消息了,有些機會錯失了就是一輩子……”
容沁抿了抿唇,攥緊了手心。
演出結束時,掌聲雷動。
紀慕笙起身,抱著一束白玫瑰走上舞台。
聚光燈打在他身上,他溫柔地把花遞給葉湘。
主持人笑著打趣:
“這位先生專程來獻花,二位關係不一般吧?”
葉湘低頭抿嘴笑,台下響起善意的哄笑聲。
紀慕笙下意識回頭,看向容沁的方向。
他看見她默默坐在原位,目光空洞地望著舞台,仿佛什麼都沒聽見。
他才轉回頭對主持人笑了笑,也沒否認。
容沁的心臟像是被什麼挖空一塊。
看著紀慕笙在這麼多人麵前默認的態度,讓她忍不住聯想到他們的婚禮。
那是在城郊一座小教堂,沒有賓客,沒有婚紗,簡陋到隻有他們和牧師三個人。
念完誓詞,紀慕笙給她戴上戒指,那雙骨節分明的手笨拙地比劃著:
【此生,隻你一人。】
比了一遍,怕她沒看清又比一遍,直到容沁流著淚握住他的手。
她以為他這一生都會專注於她,然而事實卻狠狠地扇了她一個巴掌。
她信以為真的誓言,其實是徹頭徹尾的謊話。
散場後,葉湘提著裙擺跑下台,拉住紀慕笙的手臂,眼睛亮晶晶的:
“慶功宴,你必須來!”
紀慕笙看向容沁打手勢:
【一起去嗎?】
容沁搖頭,紀慕笙了然,給她叫了車。
出租車啟動時,容沁從後視鏡裏看見葉湘整個人幾乎掛在紀慕笙身上,笑著說什麼。
紀慕笙低頭聽著,神情溫柔。
心臟處還是傳來一陣陣鈍痛,她收回視線,看向窗外。
明天要去琴行試奏,不能影響狀態,容沁這麼告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