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被掛在北境城牆上那天,風雪漫天。
準駙馬陸雲驍接到密報,反而摟緊了懷中女扮男裝的“軍醫”:
“荒唐!她金枝玉葉,嬌縱任性,怎會孤身來這苦寒之地!”
“本將軍不過是酒後犯了事,她就要用這種下作手段爭寵,成何體統!”
“告訴她,想玩欲擒故縱的把戲,也等本將軍凱旋!”
半月後,他平定北境,班師回朝。
行至宮門,卻見漫天白幡,宮人縞素。
他拽住一個內侍,厲聲質問:“宮中何人薨逝?”
內侍顫抖著跪下:“是...是長樂公主...”
他臉色煞白,踉蹌著衝入我寢宮,看到我安然坐在妝台前,背影窈窕。
他笑著上前:
“知夏,別鬧了,我回來娶你了。”
我紙紮的頭顱應聲而落。
禮官尖利的嗓音隨之響徹殿宇:
“吉時已到,起靈,送長樂公主!”
.....
“將軍!北狄城牆上掛著的那具女屍,聽逃回來的探子說,像是...像是長樂公主啊!”
陸雲驍皺著眉,放下手中的輿圖。
還沒等他開口,一旁的葉知微便掩嘴輕笑起來。
“公主殿下?這北境苦寒之地,她哪裏受得了?你莫不是聽信了謠言。”
葉知微一邊說著,一邊起身,款步走到陸雲驍身後,恰到好處地替他揉捏著僵硬的肩膀。
陸雲驍感到葉知微溫軟的觸感,周身的煩躁消散了幾分。
他冷笑一聲。
“楚知夏會來北境?她連挪步去禦花園都嫌遠,你們當本將軍是傻子?”
他的眸子裏滿是譏諷和不耐,將那報信的斥候一腳踹翻在地:
“她給了你多少好處,讓你來此謊報軍情,擾亂軍心!”
斥候磕頭如搗蒜,聲音帶著哭腔。
“將軍饒命!千真萬確啊!那女屍...那女屍身上還穿著禦賜的鳳羽披風...欺瞞將軍,小人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啊!”
“閉嘴!”
陸雲驍抓起案上的兵書,狠狠砸在斥候臉上。
“一個隻會恃寵而驕的小公主,就因為本將要嘉獎軍中有功之人,便尋死覓活、胡攪蠻纏!鬧出這等花樣,好啊,好得很!”
葉知微見狀,連忙上前,柔聲勸道:
“將軍息怒。”
“公主殿下...或許是思念將軍心切,心中不平,才使了些不入流的小性子,想引您注意呢。”
她嘴上說著“勸慰”,言語間卻將我的行為貶低得更甚。
陸雲驍轉身將葉知微攬入懷中。
“她那也叫小性子?她不暗中派人刁難你,本將軍便謝天謝地了!”
斥候趴在地上,一句話也不敢再說。
陸雲驍的視線掃過營帳外漫天的風雪,眼神變得複雜。
“本將軍臨行前,宮門緊閉,她被陛下禁足,如何能出宮?”
葉知微附和:“將軍說的正是,我看八成是北狄蠻子知道公主是您的準駙馬,故意用這種下作手段,企圖亂我軍心!”
“嗯,你說的有理。”
陸雲驍沉吟片刻,揮了揮手,示意人將斥候拖下去。
“嚴加看管,待戰事結束再行處置!”
我的魂魄飄在半空,看著他與葉知微依偎在一起的場景,心如刀割,卻又忍不住想笑。
是啊,我是被皇兄禁足了。
可他似乎忘了,他曾交予我一枚玄鐵令牌,說見此令如見他親臨。
“知夏,持此令,三軍將士,莫敢不從。”
“若有危難,持此令,可保你一世無虞。”
也正因如此,那日我才能買通守衛,偷跑出宮,日夜兼程地奔赴北境。
隻因聽聞他在戰場受了重傷。
可我滿心歡喜地潛入他營帳,卻看到他與葉知微衣衫不整地糾纏在一起。
他根本沒有受傷。
所謂重傷,不過是他為了留在軍中陪伴葉知微,欺瞞朝廷的藉口。
我如遭雷擊,渾身冰冷,轉身想逃,卻被他帳外的親衛死死捂住嘴,拖進了黑暗中。
隨後,葉知微拿著那枚我掉落的玄鐵令,出現在我麵前。
她用那枚令牌,以陸雲驍的名義,下令將我捆綁,當作“細作”,送給了北狄的蠻人。
那夜,我被數十個蠻人拖入他們的營帳。
我拚死反抗,刀鋒劃破了我的臉頰,我的手臂。
可我終究力竭。
絕望之際,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咬舌自盡。
彌留之際,我似乎看到了京城的方向,看到了皇兄焦急的臉。
皇兄...對不起,知夏讓你失望了。
再後來,我赤裸的、殘破不堪的身體,就被高高掛在了北狄的城牆之上。
任由風雪侵襲,成了禿鷲的美食。
皇兄派來的密使看到我的慘狀,當場崩潰痛哭。
他顫抖著,用最華貴的錦緞將我包裹,八百裏加急,送回了京城。
皇兄抱著我殘缺不全的屍骨,一夜白頭。
為了戰事,為了國家,他不能殺了陸雲驍。
“去請最好的入殮師,將公主...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