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楚達,我好慘啊......”那聲音再次響起,忽左忽右,帶著無盡的怨毒,“你不替我報仇,反而效忠仇人,你也要下來陪我......”
楚達頭皮發麻,卻很快冷靜下來,作為一個醫學生,反倒是覺得有些好笑。
他大聲喝道:“裝神弄鬼!誰在那裏?!”
“我......我是劉謹啊......”聲音陡然淒厲起來,“我就被囚禁在那屋裏......被蕭貴妃那個毒婦活活折磨而死!你明明有機會,為何不替我報仇?!我要你償命!”
話音未落,一道黑影從一棵枯樹後飄出,身形模糊,臉上似乎還泛著青幽幽的磷光,直撲楚達而來,帶起一股陰風!
終於現身了!
電光石火間,他腦中念頭飛轉:難道是皇後的人,來殺他滅口?
冒充劉謹鬼魂,倒是好算計!
既能殺他,又能將罪名推給“冤魂索命”或嫁禍貴妃!
眼看那“鬼影”枯瘦的手指就要抓到自己咽喉,楚達驚叫一聲,一個趔趄向後跌倒,恰好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這一抓,嘴裏卻大喊:“劉公公饒命,不關我的事啊!”
那“鬼影”一擊落空,似乎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楚達能躲開。
他低吼一聲,再次撲上,指風淩厲,直取楚達心口,這次是真的下了殺手!
楚達心中叫苦,他內力初成,毫無打鬥經驗,隻能憑借本能和那點微弱內力連連躲閃,樣子十分難看,好幾次都差點被擊中。
情急之下,他下意識地按照《幽冥神經》裏記載的一式守勢,雙臂交叉格擋。
“嘭!”一聲悶響。
楚達被震得手臂發麻,再次狼狽後退,氣血一陣翻湧。
那“鬼影”卻“咦?”了一聲,聲音裏充滿了驚疑不定:“你......”
他似乎察覺到了楚達格擋時那絲若有若無的陰寒內力,這絕不是一個普通小太監該有的!
就在他分神的這一刹那!
“嗤——!”
一道淩厲的劍光,毫無征兆地從斜刺裏殺出,直刺“鬼影”肋下!
是影月,她竟一直暗中潛伏在附近!
那“鬼影”猝不及防,雖然極力閃避,但仍被劍尖劃破了衣衫,帶起一溜血花!
他悶哼一聲,自知行跡敗露,刺殺無望,毫不猶豫地轉身就逃,身形幾個起落,便融入了黑暗之中,速度快得驚人。
影月還想再追,卻猛地捂住胸口,劇烈地咳嗽起來,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身形搖搖欲墜。
楚達見狀,也顧不得許多,連忙上前扶住她:“影月姑娘!”
影月一把推開他,強忍著咳嗽,眼神冰冷地掃過他:“你剛才用的什麼功夫?”
剛才她始終在一旁觀察,顯然也發現了那瞬間的異常。
楚達不由得一怔,麵上卻裝出茫然神色:“什麼功夫?我......我就是胡亂擋了一下啊!嚇死我了!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他趕緊轉移話題,看著影月痛苦的樣子,忙道:“姑娘舊疾複發了?快,我先扶你回屋!”
他將影月扶進自己那間破屋,讓她坐下,立刻取出銀針:“姑娘,信我一次,你這咳疾發作起來傷肺經,需立刻緩解!”
影月還想拒絕,但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襲來,讓她嬌軀劇顫,幾乎喘不過氣,蒼白的臉上泛起不正常的紅暈。
楚達不再多言,看準她頸後的風門、肺俞等穴,低聲道:“姑娘,得罪了,請暫且放鬆。”
影月身體本能地一僵,作為侍衛的習慣讓她幾乎要出手格擋,但那股恰到好處的酸脹感,又讓她硬生生止住了動作。
楚達屏息凝神,銀針穩穩刺入。
影月喉間逸出一聲壓抑的悶哼,身體有瞬間的緊繃,隨即又強迫自己放鬆下來。
幾針下去,影月隻覺得一股暖流滲入,胸痛和窒息感竟然真的迅速緩解,呼吸漸漸順暢起來。
她緊皺的眉頭微微舒展,下意識地放鬆了身體,甚至往後靠了靠,將更多的重量倚向了正在她身後的楚達。
楚達正欲取針,察覺到她的靠近,動作不由得一滯。
這突如其來的靠近,讓楚達的心跳也不由得加快,手下動作越發輕柔。
影月似乎也察覺到了這過於親近的距離,耳根也紅了,趕緊直起身子,與他拉開了距離。
楚達收起針,又趕緊將傍晚提前備好的幾味藥材放入藥罐,在小火爐上煎煮。
不一會兒,藥香彌漫開來。
他倒出一碗,遞給影月:“快趁熱喝了,宣肺平喘的。”
影月遲疑了一下,看著楚達誠懇的眼神,又感受著身體難得的舒適,最終還是接過來,小口喝下。
一股熱流湧入肺腑,讓她感覺好了很多。
房間裏一時沉默。
影月忽然開口,聲音還是冰冷,但少了幾分銳利:“剛才那人,身手極好,不像普通刺客。你可知是誰派來的?”
楚達歎了口氣,擦了擦額頭的汗:“還能有誰?我擋了誰的路,壞了誰的事,就是誰派來的滅口的唄。冒充劉謹的鬼魂,真是好算計。”
影月目光微閃:“皇後的人?”
“十有八九。”楚達點頭。
影月深深看了他一眼,沒有追問下去,隻是道:“此事我會稟報娘娘。你最近務必小心。”
楚達點點頭,忽然壓低聲音道:“影月姑娘,我懷疑那刺客,並非來自外麵,或許就藏在這長春宮內,甚至可能就是我們認識的人。”
影月略一皺眉,語氣帶著質疑:“長春宮內?你有何憑據?休要胡言,擾亂人心。”
楚達循循善誘,冷靜分析:“姑娘請想,那刺客為何對劉謹舊事和此處地形如此熟悉,又能精準摸到我剛入住的地方行刺?”
他湊近一步,聲音壓得更低:“姑娘若信我,明日我們或可試一試。隻需如此......”
他在影月耳邊低語了幾句。
影月聽著,眉頭越皺越緊,眼中疑慮重重,但她沉吟片刻,終是點了點頭:“好,我便依你之計。但若你判斷有誤,或借此興風作浪......”
她對楚達還是沒有完全信任,未盡之言帶著冰冷的警告。
“姑娘放心,我如今與娘娘休戚與共,一損俱損,豈會自毀城牆?”楚達鄭重保證。
影月不再多言,轉身離去,走到門口時,腳步微頓,背對著他,聲音依舊清冷:“......多謝你的針藥。”
說完,身影便融入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