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科狀元的遊街宴上,鄰居家的女兒蘇秀秀挺肚子跪在我麵前。
“林郎,你高中狀元便要拋妻棄子嗎?這可是你們林家的骨肉啊!”
“你若不認,我今日便一屍兩命,血濺這禦街,讓天下人都看看你這負心漢的嘴臉!”
百姓們瞬間炸了鍋,罵我禽獸不如,甚至有人衝上來要將我拉下馬。
我看著她那足有六個月的孕肚,心中隻覺得荒謬。
哥哥在趕考途中暴斃已逾半載,我頂替兄長之名參考也不過數月。
且不說時間對不上,光是我這女兒身,哪裏來的通天本事令她懷孕?
......
“這就是新科狀元?呸!讀聖賢書,做禽獸事!”
“看著人模狗樣的,原來是個陳世美!”
“可憐這小娘子,肚子都這麼大了,還要當街攔馬,若是沒被逼到絕路,誰願意拿命去博?”
“我看就該扒了他的官服,讓他遊街示眾!”
四周的爛菜葉子和臭雞蛋已經蓄勢待發,唾沫星子快要把我淹沒了。
幾個激進的書生更是紅著眼衝破侍衛阻攔:“我看就該扒了他的官服,讓他遊街示眾!”
蘇秀秀見我不說話,哭得更凶了,甚至還要去撞旁邊的石獅子:“林郎,我知道你如今金榜題名,嫌棄我出身低微,可你說過非我不娶。”
“離開的那天,你曾在青牛山的山神廟發誓說過等高中了就接我進京享福,難道你都忘了嗎?”
青牛山......
聽到這三個字,我藏在袖中的手猛地攥緊。
那是哥哥出事的地方。
半年前,哥哥林朝雲與同窗們結伴上京趕考,途經青牛山時失足墜崖,屍骨無存。
隻留下一封殘破的絕筆信和被撕碎的書籍。
可我的哥哥,是一個連書頁折角都會心疼半天的人。
那樣視書如命的書呆子,怎麼可能在臨死前撕碎他最愛的聖賢書?
而和哥哥同行的同窗,回來後看我的眼神也總是躲躲閃閃。
因而,我不信哥哥他是失足。
為了查清真相,那一夜,我用白布勒緊胸口,換上了哥哥生前最常穿的儒衫,對著銅鏡一點點描粗了眉眼。
從此,世間再無林家小妹,隻有進京趕考的長子林朝雲。
這一路如履薄冰,終於在今日我金殿傳臚,獨占鼇頭。
結果倒好,這剛考上狀元,還沒來得及查清哥哥的死因就被迫喜當爹了。
“林郎,你說句話啊......”
蘇秀秀哭得梨花帶雨,身子搖搖欲墜,仿佛下一秒就要暈過去。
看著蘇秀秀,我心裏突然咯噔一下。
不對勁。
我忽然想起幾日前,我剛入京準備殿試,在街角幫一個被混混糾纏的姑娘解了圍。
那姑娘正是蘇秀秀。
當時她一抬頭看見我,嚇得連籃子都掉了,哆哆嗦嗦地喊了一聲:“林......林朝雲?”
我當時隻當她是認出了哥哥,畢竟我們龍鳳雙胎,長相有九成相似。
為了不暴露身份,我並未多言,隻是冷淡地點了點頭便離開了。
如今回想起來,她那時的反應除了震驚,更多的是——恐懼!
如果哥哥真的是意外墜崖,她作為鄰居,見到昔日青梅竹馬“死而複生”,應該是驚喜,為什麼會是恐懼?
除非,她知道哥哥必死無疑!
除非,她親眼看著哥哥死的!
而那時候她見到我的反應,定時將我當做了哥哥,以為哥哥命大沒死,反而摔壞了腦子沒有認出她。
好啊,真是好得很。
可惜,她千算萬算,沒算到我是龍鳳胎的妹妹林雅頌,不是哥哥林朝雲。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眼底的殺意,故作迷茫地看著蘇秀秀。
“這位娘子,你......你是在叫我嗎?”
“我前些日子在青牛山受了傷,醒來後許多事情都記不清了,你說你是我的......妻子?”
聽到“記不清”三個字,蘇秀秀眼底那一閃而過的慌亂瞬間變成了狂喜。
她賭對了!
隻見蘇秀秀死死抱住我的大腿,仰著頭,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林郎,你果然是摔壞了腦子,我是你青梅竹馬的秀秀啊!”
“那天在青牛山,你為了救我才掉下去的,我以為你死了,沒想到老天有眼,讓你活了下來,還考上了狀元!”
“你怎麼能忘了我?你怎麼能忘了我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