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咦?這誰的?”
海叔從濕漉漉的水泥地上撿起一個東西,在圍裙上擦了擦。
是個紅線編的同心結,陳舊但完好,墜著的流蘇已經褪色。
我擦刀的手頓住了。
隻一眼就認出來,那是我當年送給梁婉媛的同心結。
那時她還不是什麼全國首富,隻是一個和我上下學的鄰居。
那個年紀的我沉迷於看武俠小說。
於是我熬了三個晚上,用紅線一點點編成一個有點老氣的同心結。
線頭裏,還纏著我偷偷剪下的一縷頭發。
梁婉媛罵我老土,卻又笑著念出那句詩: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回憶像漲潮的海水,猝不及防地湧上來。
我們三個是在軍區大院長大的。
我生下來心臟就不好,不能跑不能跳。
梁婉媛和周雪眉是我的“左右護法”。
一個說:“博越別怕,我以後賺很多很多錢,請世界上最好的醫生治你。”
另一個說:“不用請別人,妹妹自己當醫生,親自給你做手術。”
十八歲那年,我和梁婉媛偷偷在一起了。
她出國前夜,我把同心結塞進她行李箱夾層。
“不許弄丟。”我說。
她把我按在懷裏,吻得很重:“等我回來,我們就結婚。”
她走了。周雪眉也去了最好的醫學院。
那些年,我們靠郵件和越洋電話維係。
梁婉媛說她每天隻睡四小時,周雪眉說解剖課的血腥味洗三遍手都散不掉。
但她們都說:“博越,你要好好的。”
後來她們都回來了。
梁婉媛接管了梁氏集團,成了最年輕的掌門人。
周雪眉進了頂尖醫院,成了心外科最耀眼的新星。
而我,依然是那個需要被小心嗬護的瓷娃娃。
“博越,我們做個慈善項目吧。”
有一天梁婉媛說,“資助貧困學生,給你積福。”
華學旦就是那時出現的。
申請材料裏,他是全縣第一,父母雙亡,靠撿廢品讀完高中。
照片上的男孩眼神清澈堅韌。
我們選了他。
他確實優秀。進了梁氏實習後,很快展現出過人的能力。
我心疼他的過往,欽佩他的頑強,和他成了好朋友。
後來他周末常來我家,幫我媽做飯,陪我爸下棋。
周雪眉看他的眼神越來越亮。
我也想著,有這樣一個妹夫也很好。
再後來,四人聚餐成了常態。
但我漸漸發現,梁婉媛手機裏多了和華學旦的聊天記錄。
她說是工作,可那些表情包,那句“晚安”,從前隻屬於我。
那天華學旦突然提議一起去爬山:
“梁總,聽說西山楓葉紅了。”
梁婉媛眼睛亮了亮,她以前最愛爬山。
“我也去。”我說。
所有人反對。周雪眉皺眉:“博越,別鬧。”
梁婉媛語氣軟下來:“下次帶你去平緩的地方。”
可我不想永遠當被留下的那個。
我帶齊了裝備:藥品、噴霧、定位裝置。
可到了半山腰時,心臟還是開始絞痛。
我扶著樹幹喘氣,眼前發黑。
“博越?”梁婉媛回頭。
就在那時,後方傳來尖叫。
華學旦腳下一滑,整個人滾下緩坡。
我的裝備也被帶著滾了下去。
“學旦!”
兩個女人同時衝了下去,沒有任何猶豫。
我靠著樹幹滑坐在地,看著她們飛奔而去的背影。
梁婉媛甚至沒回頭看一眼。
不知過了多久,她們抱著華學旦上來。
他額頭磕破流血,昏迷前說了一句。
“你們別怪博越哥......”
周雪眉猛地抬頭看我,眼神裏第一次有了陌生的寒意。
梁婉媛沒說話,隻是把華學旦摟得更緊。
山風很冷。我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
心臟的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比任何一次病發都要劇烈。
“我沒有。”最後我隻說出這三個字。
但她們已經轉身,小心攙著華學旦往山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