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那又怎麼樣！”

我爸被我戳穿，惱羞成怒。

“那是我們給天賜攢的！是他的！你一個女孩子，你爭什麼爭！你早晚是別人家的人！”

“我爭？”

我看著後視鏡裏，自己的臉。

很平靜。

“爸，我從二十二歲畢業開始，給家裏打錢。一個月五千，一年六萬。今年我三十一，快十年了。”

“九年零八個月。”

“一共，五十八萬。”

電話那頭沒聲音了。

“蘇天賜畢業四年。住的房子，房租我交的，一個月兩千，四年，九萬六。”

“他第一台打遊戲的電腦，一萬二，我買的。”

“他前年說要跟朋友做直播，找我要了三萬塊。水花都沒見一個。”

“媽去年動的手術，換的那個進口支架，四萬。我付的。”

“你去年吊車上摔下來，住院兩個月，所有開銷，五萬三。我掏的。”

“這些，加起來，多少錢了？”

我爸沒說話。

“我供著你們全家。我養著你，養著媽，還養著你們的寶貝兒子。”

“我給你們的錢，你們吃好喝好，一分不花，全都存起來。存了五十萬，給蘇天賜買房。”

“現在，你們發現我居然還有點自己的錢，你們就讓我掏二十萬，去湊那個首付。”

“爸。”

我喊了他一聲。

“你們的臉呢？”

“你這個畜生！你敢這麼跟我說話！”

我爸在電話那頭跳腳。

“你算賬？我白養你這麼大了？你吃的飯！你上的學！你花的錢！你都還給我！”

“蘇招娣，你這個白眼狼！你良心被狗吃了！”

我媽搶過了電話。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個養不熟的！”

“你就是看我們老了，沒用了，你弟弟沒出息！你現在翅膀硬了！你想甩開我們！”

“你停了我的藥！你就是想讓我死！我死了，你好霸占家產！”

我聽著她的話。

“媽。家產，不就是我嗎？”

“你們防著我，不就是怕我這個家產，不肯給你們的根，輸血了嗎？”

“我告訴你蘇招娣！”我媽開始撒潑，”那五十萬，你休想！你今天不拿二十萬出來，我就去你公司鬧！我去法院告你！告你棄養！”

“你去告。”

我說。

“蘇天賜二十四了，有手有腳。你跟我爸，五十多歲，身體健康。哦，你現在闌尾炎。但你們有五十萬存款。”

“你猜，法院判不判？”

“......”

電話那頭，是我媽粗重的喘息聲。

“還有。”我繼續說，”醫藥費。我交的那一萬押金，應該快用完了。”

“你們不是有五十萬嗎？讓護士去辦續費吧。”

“蘇招娣！你不得好死！你......”

我掛了電話。

把她和我爸的號碼，一起拉黑。

世界清淨了。

我打開車載音樂，音量調到最大。

車子開上高架橋。

我給王哥發了條微信。

“王哥，鋪子拿到了。你之前說，你老婆是做裝修的？”

“是啊，蘇小姐！絕對靠譜！”

“把她微信推給我。我要裝修。”

我要裝得好一點。

那畢竟是我的下半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