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些年一旦行蹤暴露。
我總會以最快的速度逃向更遠的地方。
可太累了。
漸凍症惡化後,醫生說或許一年,或許半年。
手腳以及身體的其他各項器官,就會逐漸喪失功能。
不知道哪一天。
我會無法走路,無法抓握東西。
甚至連呼吸都變得困難,連話都說不出。
好在,這次他要結婚了。
應該徹底放下了吧。
當晚。
那個叫林輕塵的女孩已經試了第二十九束新娘捧花,眉心卻始終緊皺。
而我的雙手被各種花材刺得鮮血淋漓。
霍燼野在門外抽煙,煙蒂散落一地。
不時回頭淡淡地說一句,“不行,再換。”
顫抖著包裝第三十束捧花時,我才驚醒遠遠低估了他的恨意。
林輕塵不耐煩了。
她撒氣般把堆成小山的花束一推,紛紛揚揚地撒了一地。
又推倒旁邊的半米高的花瓶。
“你店裏就這點破花嗎?”
玻璃叮叮砰砰碎了一地。
我咬住下唇,彎腰去撿花束,手背卻被狠狠踩在碎玻璃上。
鋒利碎片刺進掌心。
疼得連指尖都不受控製地痙攣。
“聾了嗎?沒聽見我的未婚妻讓你換一束捧花?”
我猝然抬眸,對上霍燼野陰鷙戲謔的眼神。
他抬起腳,蹙眉在地毯上用力擦了幾下,像是要蹭掉什麼肮臟不堪的東西。
隨即才看向我,冷聲吩咐。
“去,把那邊的花拿過來。”
我勉強支起身子,生生咽下喉間翻湧的鮮血,努力平緩情緒。
“霍燼野,有什麼話我們可以好好說,不必這樣。”
“好好說?”他笑出了聲,“許老板,你在說什麼笑話?”
從前他總會溫和地教我一聲,棠棠。
無奈的,或是縱容的,寵溺的。
如今一聲陰陽怪氣的許老板裏,隻剩下無盡的嘲弄和厭惡。
霍燼野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霍家養你十二年。
哪怕養條狗,都知道搖兩下尾巴。
可你呢。
霍家一破產,你就騙走最後一筆錢。
我的母親將你視作親生女兒,你卻連她最後一麵都不肯見。
還有我......”
他聲線微頓,蓄滿嘲諷的眼底,慢慢染上了顫栗的濃烈的恨意。
“要不你教教我,該怎麼和這種人好好說話?”
像是一塊無形的千斤巨石,壓彎了我的脊背。
連回答的力氣都沒有。
許久,我才輕聲開口。
“很多事,不是你以為的那樣。”
霍燼野冷冷的笑,眼底卻隱隱約約生出一絲不該有的期待。
“許棠,事到如今你該不會說有什麼苦衷吧?”
我張嘴,卻又想起自己的病。
說出真相,除了讓霍燼野在我死的時候難過一些。
還能有什麼意義?
與其這樣,不如就讓他一直恨我。
就像霍母當初期盼的那樣。
也算是還了她十二年養育之恩。
沉默越久,空氣越凝滯。
霍燼野呼吸聲粗重,猛地一拳砸向牆壁。
他咬牙切齒扔下一句話。
“許棠,你永遠也別想好過,你憑什麼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