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她縫補漁網割傷了手，他緊張得臉色發白，捧著她的手吹了又吹。

連夜翻山越嶺地去找郎中，就怕留下一丁點疤痕。

“婉婉，我絕不會再讓你受一點傷。”

而現在的沈燁清，連聽她一句解釋都不肯。

他親手把她最後一點暖意，送給了別人。

第二天，寧婉婉去了當鋪，把沈燁清以前送她的首飾當掉，換成路上的盤纏。

她正準備回偏院，林傾月的聲音橫插進來。

“寧妹妹要到哪裏去？正巧今天我請了尚書府的姑娘，你也來吧，多跟她們學學規矩。”

林傾月走過來，親親熱熱地拉起寧婉婉的手。

寧婉婉看著遠處亭子裏成簇的牡丹，抿了抿唇。

她自小就碰不得花粉，一碰就會渾身發熱。

寧婉婉正要婉拒，跟在身後的沈燁清見狀，眉宇間染了些陰霾。

“傾月好心幫你，你真是不知道感恩！”

說完，徑直把寧婉婉拉到湖心的亭子裏。

寧婉婉垂下眼，掩飾住眼底洶湧的水光。

曾經比她自己記得還牢的事，他竟然全然忘了。

亭子裏，林傾月指著桌案上的牡丹問寧婉婉。

“妹妹懂怎麼插花嗎？”

沒等寧婉婉回答，林傾月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麼，歎了一聲。

“我怎麼忘了妹妹出身卑微，知道怎麼插花。”

沈燁清伸手拂去林傾月肩頭散落的碎發，寵溺道：“寧婉婉自然不如你。”

寧婉婉聞聲望去，正對上林傾月得意的眼神。

她搖了搖頭，坦然道：“我不會插花。”

“但論打漁，林姑娘也未必趕得上我。”

既然她已決意退出，又何必同林傾月計較這些。

寧婉婉托辭想走，林傾月卻說什麼也要讓寧婉婉陪她。

沈燁清冷著臉看向寧婉婉，聲調拔高。

“傾月是客，你是主，回京這麼久，怎麼還改不掉你的漁女做派！”

“寧妹妹畢竟沒人教導，燁哥哥就原諒了她這一回吧。”

林傾月拉了拉沈燁清的袖子，整個人幾乎依偎在沈燁清懷裏。

沈燁清笑著拂去林傾月肩頭的落發，語氣輕蔑：“頑石怎比美玉？”

沒人教導？

寧婉婉依稀想起她第一次向沈燁清說起身世時，沈燁清反駁她的話。

雖然出身不同，但在他眼裏，她不比那些大家閨秀差一點。

反而更加淳樸自然。

沈燁清把她抱在懷裏喊她婉婉的記憶，和眼前兩人依偎的模樣重疊起來。

若是從前，寧婉婉定會覺得心如刀絞。

但現在，她隻是苦笑。

她視若珍寶的過往，早變成了沈燁清用來墊高別人的腳踏石。

“侯爺說得對，美玉當配貴女，我這顆頑石，就不在此礙眼了。

“燁哥哥！好癢！”

林傾月突然一聲尖叫，打斷了寧婉婉的話。

她不停抓撓著脖頸間驟起的疙瘩，身子忽然一軟，往地上倒去。

沈燁清瞬間變臉，把林傾月緊緊護在懷裏。

“傳府醫！”

站在不遠處的寧婉婉把手縮進袖子裏，遮住露出的皮膚。

沒人注意到，她的手上早就爬滿了密密麻麻的紅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