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夫人,我同您說過的、配合著讓侯爺寫下和離書之事,不知您覺得如何。”
沈老夫人手裏端著的茶盞一頓,抬眼看向寧婉婉時的眼神帶了些急切。
“既是你自己想走,我也不好強行留你。隻一點,你不許透露出去,免得攪了燁清和林家姑娘的婚事。”
寧婉婉應了聲好,沈老夫人見狀嗤笑一聲。
“還算乖順,沒讓燁清白調教你一回。半個月後,到我這拿和離書。”
寧婉婉早已習慣了沈老夫人同她說話時的嘲弄,俯身行了一禮,轉身離開。
......
她緊緊攥著衣袖,穿過一重又一重垂花拱門,回了偏院。
這裏和當初沈燁清與她在漁村時居住的那間屋子極像。
同樣的偏僻,同樣的破舊。
隻是,那時她還是個靠打漁為生的孤女。
某日出門,在河灘上撿到了昏迷不醒的沈燁清,把他帶回了家。
沈燁清受的傷勢很重,請來的幾個郎中都歎著氣,讓寧婉婉準備後事。
她不肯放棄,上山采了草藥給沈燁清服下,竟奇跡般的救活了他。
沈燁清醒來後卻失去了記憶,隻記得是寧婉婉在湍急的河流裏救起了他。
“姑娘於我有救命之恩,如不嫌棄......我當以身相許。”
沈燁清能站起來的那天,一瘸一拐地摘了屋後最嬌豔的白玉蘭送給寧婉婉,說要娶她為妻。
隻因為她跟沈燁清說過,父母唯一留給她的遺物是一支玉蘭形狀的玉簪。
她此生最愛玉蘭。
他們以山川大河作高堂,以豔紅朝霞作喜服,拜了天地。
自此結發為夫妻。
山間清苦,卻是寧婉婉這輩子最快樂的記憶。
沈燁清冒著大雨上山,采來最新鮮的野蘑,隻因她曾說過想嘗一嘗山蘑熬湯的滋味。
她織漁網磨出了厚繭,沈燁清一夜未眠,織好了所有漁網,雙眼熬得通紅。
寧婉婉本以為,他們會像話本裏的神仙眷侶那般廝守終身,兒孫滿堂。
直到那天她捕魚歸來。
沈燁清告訴她,京城來的人尋到了這裏,他想起了以前的事。
他竟是當朝聖上欽封的萬戶侯,身份尊貴,聖眷濃厚,隻是因為一場刺殺才流落在外。
沈家看在寧婉婉救過沈燁清命的份上,特許她跟隨沈燁清回京。
可門第之間的差距猶如天塹。
沈家穿的是綾羅綢緞,吃的是山珍海味,來往之人都是勳貴世族。
寧婉婉進沈家的第一日,就被沈老夫人嗬斥不懂規矩。
罰她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
她拚命地學習世家禮儀,卻始終無法讓沈老夫人滿意。
一開始,沈燁清還會替寧婉婉在沈老夫人麵前求情。
說她出身低微,沒有人教過她這些。
可漸漸的,他也沒有了耐性。
任憑沈老夫人罵她上不得台麵,不如打小就和沈燁清定下婚約,如今客居在沈家的林傾月一星半點。
下人見風使舵,也跟著明裏暗裏磋磨她。
一時間,無論沈家的主子還是下人,都能踩上寧婉婉一腳。
為沈燁清準備的接風宴上,滿京城的權貴人家紛紛前來賀喜。
寧婉婉看著他和林傾月穿著沈老夫人命人裁製的華美衣衫,在人群裏並肩而立。
見到之人無不稱一聲郎才女貌。
她才知道,她拚命想要留在沈燁清身邊的念頭,究竟有多可笑。
高高在上的萬戶侯,怎麼會為了一個低賤的漁女走下神壇。
唯有金童玉女,才是天生一對。
她和沈燁清的那些過往,不過是一場夢。
而現在,夢醒了。
她也是時候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