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滿京城都說,我這個將門虎女,配不上清貴無雙的鎮北侯。
成婚第五年,夫君突然從宮裏請了最有名的教養夫人來教我規矩。
我卻無意間聽見世子說,秦夫人其實是皇家馴獸坊裏出來的。
我哭著質問,顧晏之卻冷漠地拂開我。
“獸與人無甚區別,沈知微,你若學不好,你父親通敵的罪名,我可不會再幫你壓著!”
直到那日我腹痛難忍,血水染紅了裙擺,穩婆就在門外。
秦夫人卻拿著戒尺攔住我,
“不行,今日的儀態課還沒上完,您看那籠裏的動物都沒偷懶,您又何必作態?”
沒學完,她不準我生產。
我跪在地上,泣血哀求顧晏之。
他眸光微動,“秦夫人,要不今日......”
秦夫人摔了戒尺,冷哼一聲,
“罷了,這差事我也不伺候了!”
五歲的世子立刻抱住她的腿哭喊,“壞娘親!這點規矩你都守不住!”
顧晏之為哄她,竟讓我忍著別鬧。
萬念俱灰之際,遠在邊疆的靖王派人送來密信:
“知微,沈家之冤,本王已雪。”
這侯府,這父子,我沈知微不要了。
......
裙擺上暈開的血跡,讓我覺得恥辱又恐懼。
秦夫人還在強調這是尋常的月事不調,
"我早就問過太醫了,這都是正常的。"
"夫人才懷胎七月,怎會這般早產。"
"您現在這般,純粹是因為沒有每日堅持站禮!"
這話一出,顧晏之緊鎖的眉頭瞬間舒展。
他低聲哄我,
"乖,先把今日的儀態學完,稍後就讓穩婆來瞧瞧可好?"
我不懂,為何他總不信我的話。
明明我們成親五載了,卻抵不過秦夫人入府的半年。
往日的恩愛時光,都成了泡影。
我平靜地看他,再也沒有往日那般順從。
掏出帕子想擦拭血跡。
下一秒帕子就被秦夫人奪走撕碎。
"說了多少遍了,粗布會傷著您的肌膚。"
他第一時間詢問她手疼不疼,得到否定答案後才鬆口氣。
看似關切的話讓顧晏之對我的態度愈發冷硬。
"沈知微,為何你就改不掉這些陋習?"
"你忘了上次宮宴上丟了多大的臉嗎?"
夫君前幾月難得帶我入宮赴宴,我卻因為失手打翻酒盞弄臟了貴妃的衣裙。
所有人都笑話顧晏之娶了個粗鄙的武將之女。
事實是秦夫人故意撞我的。
偏偏無人看見,我醒來時連辯白的機會都沒有。
枕邊人對我隻剩失望。
隨後更是將府中大權都交給了秦夫人,給我定的規矩多達三卷。
起居坐臥,事事都被她拿捏著。
我身下的血水越流越多,卻死死咬住唇想忍住。
兩人喋喋不休的指責,讓我覺得荒唐。
秦夫人厲聲呼喚婢女,
"還不快將地擦淨,真是臟死了。"
"還要熏香三遍!"
而我的夫君見不得她有半點不適,提議要帶她去賞梅。
"好了好了,秦夫人,真是辛苦你費心了。"
她卻拒絕了,
"不行,我答應了侯爺要教好夫人的。"
"學生教不好,丟臉的可是我。"
世子也哄著她,
"我就覺得秦夫人教得極好,是娘親的問題。"
聽見他的話,我的心涼了半截。
疼了五年的孩子,竟向著外人。
顧晏之摸摸世子的頭,
"就你會說話。"
三人親密得更像一家人。
他轉頭卻命令我,
"一炷香內,你要是不回廳堂練禮,恐怕那些言官會把你父親的案子翻出來。"
細細數來,隻要我不聽話,這句話就常掛他嘴邊。
隨後顧晏之出聲喊我,
"今日你還沒謝過秦夫人......"
見我眼眶泛紅時,他的話再沒說下去。
這句話我說了太多遍了,秦夫人用剩的胭脂隨手賞給我要道謝。
完成每日的功課還要謝她的教導。
甚至能一起用膳還要說句謝。
從秦夫人指縫裏漏出的一點施舍,我都要搖尾乞憐般感恩。
以至於沒人記得我才是顧晏之的正妻,是這府裏的主母。
我閉了眼睛,告訴自己隻要出了這道門就解脫了。
輕聲開口,
"謝秦夫人教誨!"
秦夫人不滿,
"我平日怎麼教你的?要笑著說,重來!"
"不然下次入宮,又會讓侯爺被人取笑,夫人你要懂事些!"
馴獸一般。
再次扯動嘴角,我努力微笑,
"多謝!"
手心已被自己掐出血,我卻連痛都感覺不到。
就連平日裏照顧我的劉嬤嬤都忍不住紅了眼。
顧晏之將地上的帕子遞給我,
"等會我讓人送些新的來。"
我破天荒地沒對他露出笑。
轉身就往內室走。
此時靖王派人送來的密信到了,往日逼著我認罪的那些官員竟對著我的夫君卑躬屈膝。
所謂我父親通敵,不過是顧晏之精心布的局。
為了拿捏我,讓我淪為秦夫人手中的玩物。
我慢慢握緊拳頭。
拚命要保住孩子,忍辱要維持體麵的我真是個蠢人。
身後顧晏之一聲輕飄飄的話,飽含無奈。
"學了這麼久的禮數,還是登不得大雅之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