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意識在沉浮中掙紮，最終被一陣濃重的苦澀藥味喚醒。

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母親布滿血絲的雙眼和憔悴的麵容。

她緊緊握著我的手，指尖冰涼，聲音沙啞得幾乎破碎：“啾啾......我的兒......孩子......沒能保住......”

我抬手，緩緩撫向小腹。

那裏平坦依舊，卻隻剩下一片虛無的鈍痛，仿佛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被生生從生命中剝離。

心口像是被鑿開了一個空洞，呼嘯著穿堂風，卻奇異得流不出一滴眼淚。

“或許......這本就不是他期待降生的孩兒。”

丫鬟端藥進來，低聲稟報著外麵聽來的消息：“......楚將軍連日陪伴林姑娘在別苑養傷，親自過問湯藥，極為上心......”

我聽著，腦海中浮現的卻是他當日抱著林婉兒決絕離去的背影。

那個我曾傾心愛慕的少年將軍，此刻想來，竟模糊陌生得如同前世的幻影。

至此，塵歸塵，土歸土。

半月後，身體稍愈，我回到了鹿府自己的閨閣。

從箱籠最深處，我取出一隻紫檀木盒。

打開來，裏麵是厚厚一疊花箋。

每一件，都承載著那些年小心翼翼的歡喜和未曾言說的傾慕。

淚水無聲滑落，模糊了字跡。

想起他為林婉兒一次次失約，一次次拋下我，甚至在馬廄那日，在我可能失去骨肉之時，他選擇的仍是那個女人。

我合上蓋子，將它整個投入了院中熊熊燃燒的炭盆。

“母親，”我轉向一直默默陪伴的母親，聲音平靜卻堅定，“女兒想去江南的外祖家，住一段時日。”

母親紅著眼眶，沒有絲毫猶豫，緊緊握住我的手：“好，娘這就去安排，讓你舅舅來接你。”

回將軍府收拾細軟時，在府門處正撞上要出門的楚驚瀾。

他蹙眉打量我身後侍女手中的行李，語氣帶著慣常的疏離與一絲不悅：“身子剛好便四處走動？既已回府，就該安心靜養，恪守婦道，如此行徑，成何體統？”

我正欲開口，他的親衛快步上前，低聲急報：“將軍，林姑娘那邊心疾又犯了，咳得厲害......”

楚驚瀾臉色驟變，甚至未再多看我一眼，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望著那絕塵而去的背影，我心中最後一絲關於過往的不甘與波瀾，也徹底歸於死寂。

當夜，楚驚瀾回府時，發現廳堂之上燈火通明。

他的父母端坐主位，我的父親與兄長亦赫然在座，神色皆是一片沉凝。

他母親別過臉，不願看他。

我父親將一份早已擬好的文書推至他麵前，聲音沉緩卻不容置疑：“楚驚瀾，這是和離書。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