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七十歲的奶奶把全家叫到客廳開會。
她神秘地掀開紅布籠子:
“囡囡,送子娘娘顯靈了!我剛拜完廟,這金絲雀就下了顆金蛋,今晚我就把它孵出來,準是個大胖小子!”
那蛋明顯是塗了金漆的鴕鳥蛋。
我趕緊拉住她:“奶奶,這是騙局!騙子專盯獨居老人,下一步就要您打錢做法事了!”
她當場就要抽我: “胡說!你就是嫉妒我能給家裏添丁!你爸這一脈不能絕後!”
“滾!別耽誤我孵金孫!”
我被趕出門,半個月後奶奶發來視頻。
她瘦得脫相,正哆嗦著給大師轉賬。
背後堆滿開光的求子產品:
“快回來,大師說還差八萬八,弟弟就能破殼了!這錢你先墊上!”
我強行帶她報警,端了那個詐騙團夥。
耐心解釋後,她麵無表情地點頭。
半夜卻拿刀刺我:
“毒婦!你串通外人斷我孫子的仙路!那明明是金蛋!賠我孫子命來!”
再睜眼,我回到她展示金蛋那天。
我立刻鼓掌: “奶奶,孵一個哪夠?我給您租個孵化場,咱家直接開個送子幼兒園!”
......
門一下被踹開。
奶奶竄進來,手裏的雞毛撣子直接往我身上抽,
“供桌還沒擺!香燭還沒點!你想餓死我金孫嗎?”
我坐起來,頭發被她揪住,
“看什麼看!送子娘娘托夢了,今早卵時是吉時,蛋要受頭香!”
三個多月了,那枚金蛋還在客廳的神龕上,用紅布遮著。
她每天就吃兩頓白粥,說是淨身,等孫子破殼。
爸爸在隔壁嘟囔,“媽,小點聲…”
“小什麼小!”奶奶的嗓門更大,
“你們老許家就這根獨苗了,不上心?斷子絕孫的玩意兒。”
我下床,腳磕在椅子上,鑽心的疼。
客廳裏,供桌上擺滿了各種水果,還有三碗白米飯。
奶奶把蛋從神龕請下來,放在黃稠的竹籃裏,點起香。
“水要無根水!昨晚接的雨水呢?”她尖叫。
我指著陽台的塑料桶。
她端起來聞,一巴掌拍在我胳膊上,“有漂白粉的味!你糊弄我?”
我沒說話,重新接了涼水。
她搶過去對著蛋念叨。
香插進米飯裏,斷了一根。
奶奶臉一下白了,“你、你身上的晦氣太重!香都讓你克斷了!”
她抄起斷香往我身上扔,燙在鎖骨上。
我看了眼掛鐘,從這到公司,地鐵都得一個半小時。
“滾去重新買!要三十六根一盒的子孫滿堂香,街口老陳家的。”
她掏出二十塊,“剩下的找回來,一分都不能少!”
我套上外套出門。
在24小時便利店買了最便宜的香,把二十塊放進口袋。
這是她這周第七次跑腿費,我都留著。
等到家,奶奶正跳著奇怪的舞,繞著供桌轉圈,嘴裏念念有詞。
重新上香後,她鬆了口氣。
她按著我的頭往地上壓,“誠心點!求弟弟平平安安破殼!”
我盯著竹籃裏的金漆的蛋,心裏冷笑。
破殼?我等著看它怎麼發臭。
折騰完,已經六點半。
我拎起包就往外跑,奶奶在後麵喊,
“晚上早點回來!大師說今晚要聚氣,全家都得在!”
地鐵上人擠人,脖子被燙到的地方還在隱隱作痛。
到了後,主管端著咖啡斜眼看我,
“許可望,這個月第幾回了?”
我低頭,“對不起主管,家裏老人有點事…”
“事事事!誰家沒點事?”她聲音難聽,
“項目書呢?客戶下午要看!”
我慌忙遞上去,她接過眉頭一皺,
“這做的什麼玩意?重做!下班前發給我!”
他甩下文件走了。
隔壁工位的張姐遞過來一塊巧克力,“吃點東西,臉白的嚇人。”
我搖搖頭,坐下打開電腦。
左下角微信瘋狂跳動,點開,家族群99+消息。
往上翻,是奶奶拍的一連串視頻。
第一個:蛋的特寫,配文“孫兒今天又亮了些”。
第二個:她跪在墊子上磕頭,額頭都紅了。
第三個:一張轉賬截圖,收款方李半仙,金額28888,備注“破殼助力金”。
最後一條是奶奶@我的語音,點開,是她興奮的聲音,
“囡囡,大師說了,再轉八萬八,湊個發發發,下月初一,你弟弟準能破殼!這錢你先墊上,回頭讓你爸還你!”
緊接著是我爸的私聊:
【可望,你奶奶年紀大了,高興就好。錢你先想想辦法,爸這個月工資還沒發。】
我沒回,關了手機,後背一涼。
打開文檔,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我吸了口氣,開始敲鍵盤。
不知道過了多久,內線電話響起。
是前台,聲音有點緊張,
“可望姐,有兩位警官…找你,在會客室。”
我腦子裏嗡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