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哪有什麼員工手冊。”
“天亮起床,天黑收工,各司其職,幸福到底。”
顧晴終於笑了。
這是她今天第一個真心的笑容。
她學著我的樣子開始挑豆子,動作很笨拙,但很認真。
夕陽完全沉下去的時候,我們挑完了整整一簸箕豆子。
她看著自己的手,忽然笑了,“好久沒有幹過這麼解壓的活兒了。”
我沒有說話。
她抬頭看我,眼睛在暮色裏很亮,“顧欣,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
“所有事。”她誠心誠意的看著我。
“我回家後,對你做的事。”
我沉默了一會兒,把簸箕端起來。
“明天還要早起,先去吃飯吧。”
我們一前一後走進屋子,燈光把我們的影子投在泥土地上,慢慢融合在一起。
淩晨三點,顧晴的尖叫聲劃破農場的寧靜。
我披上外套衝進她房間。
她蜷縮在牆角,雙手抱頭,渾身發抖。
“不要......不要簽......那份合同有問題!”
她喃喃自語,額頭全是冷汗。
蘇婉柔也趕來了,我們一左一右扶住她。
顧晴終於從噩夢中脫身,雙手冰涼,眼神渙散。
“她這樣多久了?”我問。
“連續三天了。”
蘇婉柔低聲說。
“白天幹活時還好,一到半夜就這樣。她說夢話全是報表數據、收購條款......還有你爸罵她沒用的話。”
我打來熱水,用毛巾擦拭顧晴的額頭。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力道大得驚人。
“爸!再給我一個月!那個項目我能拿下來!我真的能!”
聲音戛然而止。
她突然清醒過來,看著我們,眼神從茫然到難堪。
“對不起,我又做噩夢了。”
“你吃過藥嗎?”我問。
顧晴苦笑,指尖顫抖。
“吃過了。安眠藥、抗焦慮藥、鎮定劑......都沒用。”
“醫生說我是長期高壓導致的應激障礙。那些數字、條款、截止日期......它們在我腦子裏轉,根本停不下來。”
窗外傳來雞舍裏第一聲雞鳴。
天亮了。
“今天你別下地了。”我交代道。
顧晴立刻拒絕,“不行,我得幹活。隻有幹活的時候,我才能精神放鬆一點。”
我沒再反駁,從櫃子裏拿出一把鋤頭遞給她。
“那走吧。趁著天沒亮,去把東邊那塊地的草除了。那活兒最累,累到沒力氣想別的。”
顧晴接過鋤頭,手指摩挲著粗糙的木柄,眼眶突然紅了。
“你知道嗎,在顧氏,我用的鋼筆一支就要八千塊。但我現在覺得,這支鋤頭更稱手。”
我們三人走出屋子。
晨光漸亮,三個女人的身影在田野間起落。
鋤頭挖進泥土的聲音,一聲聲,踏實而有力。
兩個小時後,天完全亮了。
顧晴的呼吸逐漸平穩,額頭的冷汗被汗水取代。
她每一次揮鋤的力道都結結實實,像是把禁錮和夢魘全都痛快的砸進土裏。
就在蘇婉柔直起身擦汗時,農場門口傳來尖銳的刹車聲。
熟悉的勞斯萊斯蠻橫地停在路邊。
車門打開,幾個保鏢衝下車,立馬圍了上來。
我看著後車座那個男人,心咯噔一跳。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