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過敏的紅疹在第二天清晨褪去大半,喉嚨的灼痛轉為幹澀的麻木。
宋紓禾走出房門時,客廳裏隻有鄭晚晴在插花。
“醒了?”
鄭晚晴抬眼看她,放下剪刀走過來,聲音裏滿是關切:
“嗓子還疼嗎?我給你衝了蜂蜜水,一直溫著呢。”
她說著轉身去廚房,很快端出一杯溫水。
宋紓禾看著那杯水,沒有接。
“怎麼了?”
鄭晚晴笑容微僵。
宋紓禾的聲音還有些啞,但清晰:
“我昨天上台前,隻喝了你的冰糖雪梨水。然後就過敏了。”
鄭晚晴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眼圈一下子紅了。
她後退半步,手裏的杯子晃了晃,蜂蜜水濺出幾滴。
“弟媳你......你怎麼能這麼想我?”
她的聲音開始發抖,帶著不敢置信的顫音:
“那梨水我是看你緊張,特意托人買的冰糖,小火燉了兩個鐘頭。”
她轉向不知何時站在書房門口的黎政嶼,眼淚已經滾下來:
“政嶼,你聽見了嗎?我一片好心,竟被這樣揣測......”
黎政嶼臉色陰沉得可怕。
他盯著宋紓禾,眼神裏是毫不掩飾的失望和冰冷:
他聲音沉沉的,帶著一絲倦意:
“紓禾,你非要把家裏弄得烏煙瘴氣才肯罷休是嗎?”
宋紓禾看著黎政嶼。
三年了,她熟悉他每一個表情。
此刻,他眉心的褶皺不是因為憤怒,而是因為她“不懂事”、“不體諒”帶來的麻煩。
在他眼裏,她不是需要嗬護的妻子,而是一個需要被處理好的問題。
她喉嚨幹澀,費力說道:
“我說的都是事實,信不信隨你。”
黎政嶼像是沒聽見,語氣放緩了些,卻更讓人心寒:
“晚晴這些天忙前忙後,對你還不夠盡心?你捫心自問。有些話說出來,不僅傷人,更顯得你,不知好歹。”
不知好歹。
這幾個字像細針精準地紮進她最痛的地方。
說完他轉身走向鄭晚晴,聲音溫和下來:
“嫂子,別往心裏去。是她不對,我向你道歉。”
鄭晚晴適時地低下頭,露出脆弱而隱忍的側臉。
這種冰冷的、徹底的否定,比任何疾言厲色都更讓宋紓禾窒息。
她沒再爭辯,轉身走上樓梯。
身後傳來鄭晚晴壓抑的啜泣和黎政嶼低沉的勸慰聲。
她在房間裏呆坐了一上午。
下午,她出門去供銷社,想買點潤喉的東西。
剛走出大院後門不遠,就被人叫住了。
“宋同誌?”
宋紓禾回頭,看見一個穿著戴著眼鏡的瘦高男人,臉上帶著和氣的笑。
她認出來,這是昨晚坐在代表席後排的一位。
“您是?”
男人走近兩步,態度客氣:
“是‘春風巡演團’的管事。昨晚我們都看見了。”
宋紓禾心頭一緊,下意識想道歉:
“對不起,我搞砸了。”
她的本意,隻是想為他們籌集更多的資金。
管事卻擺了擺手,笑容裏並無責怪:
“談不上搞砸。我們這種民間班子,本來也沒指望靠這種場合真挑到什麼角兒。”
他頓了頓,目光在宋紓禾還有些蒼白的臉上停留片刻,壓低了些聲音:
“倒是宋同誌你,昨晚那情況,明眼人都看得出不對勁。可惜了你的嗓子。”
宋紓禾心下一沉:
“我是不是不能跟你們走了......”
他卻笑了笑說道:
“你放心吧,我們少爺吩咐了,四天後你來碼頭集合,跟我們一起走。”
她很是驚喜,張了張嘴想問什麼,最終卻隻是用力點了點頭。
她啞聲說:
“多謝。”
管事擺擺手,轉身消失在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