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通古今六年,沈淩霜自詡見識過許多大場麵。
但真沒想過,人心惡劣起來,竟能惡劣到如此地步。
有那麼一瞬間,她懷疑六年前初見,淩天胤對前朝昏君的憤概、對天下黎民的痛惜,是真心的,還是故意演出來的。
這念頭隻一瞬間,就被她按下去了:“我做不到。”
“是做不到,還是不想做?”淩天胤暴怒撐開她的眼皮:“朕是真龍天子,是全大胤的主宰,整個天下都是朕的,區區一條時空通道,朕想要,你怎麼就不能給了?你們現代不是講究婚內財產公平公正嗎?朕與你共享了天下,作為回報,你就該與朕互吐秘密、共通古今!”
連婚姻法都搬出來了。
沈淩霜無語了:“不是我不想做,是真的做不到,淩天胤你知道的,我愛你的時候真的很愛你,恨不得把整顆心都剖給你,但凡我有共享通道的法子,早就把法子交給你了,而不至於像現在這般,失去價值,任人宰割。”
“別把話說得這麼難聽。”淩天胤冷笑:“你是很愛朕,朕又何嘗虧待過你?不顧群臣反對封你為天後,從未對你防備過,可是你呢?不但無子善妒,還口口聲聲把恩情掛在嘴邊,害得前朝後宮人心惶惶,朕若不采取措施,手底下這麼多人,又如何睡得安穩?”
真會找借口。
不愧是能抓住機會,三年改朝換代三年平穩朝綱的應運之人。
自知憑個人手段,肯定敵不過他,沈淩霜也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掰扯:“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真不知道。”
“不說?行!”淩天胤動了大怒,大手一鬆,直接將她砸在殿內的空地上:“你們現代,打一巴掌都可入刑,剝皮抽筋的苦你肯定沒吃過的,那就乖乖在這給朕待著,什麼時候想清楚了,太醫什麼時候給你治病。”
冰涼又堅硬的地板,砸得人生疼。
更疼的,卻是沈淩霜的心。
知道她猜測是對的,她在心眼上確實玩不過這個男人,否則這三天,她早就想明白她被關靜室挨打受虐的原因,而不至於痛徹心扉過,才看清所有一切的根源,包括楚嫣然,都在為今日的無理要求做嫁衣。
不願再想太多,唯一的念頭就是活著回去,沈淩霜擺爛的躺平身子,咬著牙,隱忍著,靜心等待最後時刻的到來。
傷病交加的又等了兩天,她沒等到淩天胤,倒先等來了楚嫣然。
“你的嘴可真硬。”楚嫣然妝容精致的小臉,劃過一抹挑釁,二話不說,吩咐太醫給她看診。
三兩下將渾身傷口簡單處理,換了一身遮掩的華服,她被帶上馬車,帶出皇宮。
到了京城最熱鬧的街道,楚嫣然看她一眼,掀開了馬車的簾子。
“你和陛下爭吵的這幾天,朝廷內外發生不少大事,先是北方叛變,後是南方大水,急需大量糧食救災平叛,但因為你以拒絕選秀為由不肯交出時空通道,直接導致糧價大幅度上漲,哀鴻遍野、民不聊生。”
沈淩霜探頭看去,果然看到很多衣衫襤褸神情麻木的災民。
跟六年前,她第一次通古今看到的王朝末年的場麵也不遑多讓。
沈淩霜心頭一顫,正要再問,人群中忽然聽到有人尖叫:“妖後,我看到妖後在馬車裏。”
這個時候露臉,可不是好時機,沈淩霜忙把視線收回去。
可是晚了。
楚嫣然捉住她,狠狠往外一推:“下去吧,替陛下分攤無盡怒火吧,皇後娘娘。”
沈淩霜被推下馬車。
驚慌的想要爬起,無數災民立刻湧過來。
有的拿菜葉扔她,有的拿石頭砸她,有的拿口水唾她,有的幹脆言語罵她、拳打腳踢攻擊她,團團包圍著她,不許她離開。
這麼多天沒好好吃飯,還一身傷,沈淩霜的身子早就虛弱到極點。
不多時她就意識恍惚了。
迷迷糊糊中,她感覺到有人在撕扯她的衣服。
“我們吃不飽飯,她還穿這麼好的料子,我們一起把她衣服扒了,拿去換錢換糧。”
“她這等任性善妒的妖後,本就配不上我們雄才大略的陛下,那就毀了她,讓她回不去陛下身邊。”
“所謂神女說不定就是假的,是她為了獲取陛下寵愛而杜撰出來的,若不然她怎麼前幾年溫柔可親心懷天下,這一當上皇後,就忘本了,忘了她正位中宮也有我們一份功勞呢。”
先是腰帶,再是外袍、中衣...
縱使在現代穿過更清涼的吊帶泳衣,自身受過高等教育不是什麼迂腐古人,沈淩霜這一刻也驚懼交加的抖成了篩子。
“不要!不要碰我!放開我!快放開我!”
她拚命的掙紮著,閃躲著,迫不及待想離開這個曾給予過萬千真心,又回報她無數傷害的鬼地方。
可沒有人能幫她,也沒有人願意放過她,所有人都在拚盡全力的折辱她、摧毀她。
強撐的驕傲,早就在單方麵的虐待中蕩然無存。
她隻能茫然無措的抓緊裏衣,東西張望的,就像一隻狼狽蛄蛹的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