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時間在與晏家二叔的敘舊與交談中,過得飛快。
距離天黑已近。
顧溦擔心家裏的徐穎,發出信息。
【顧溦:桌上有麵包,媽媽你要是餓了~先吃一點墊墊小肚子哦。】
【徐穎:寶,你還有多久回來嘞?】
【顧溦:小鄭去拿本本了,等他給我,我就回來。】
【徐穎:好的呢。】
顧溦收起手機,晏琿看著被丟在牆角的板磚,有點好奇,“你倆沒事撿幾塊磚頭,背著幹啥?”
兩人異口同聲:撿著玩的。
這種感覺,是兒時常有的狀態。
顧溦和晏崎川互看對方一眼,帶著不同的表情,一起別開頭。
顧溦看他,是嫌棄。
他看她,是玩味。
青梅竹馬的默契是什麼,就算十年不見,有與兒時出現的狀況、或是氛圍相同時,能夠瞬間同頻。
晏琿明顯不信,追著繼續問,兩人默契地岔開話題。
熟絡勁過去,經不住客戶的“奪命連環”式催單,晏琿隻得先去忙碌,讓顧溦自便。
顧溦在院子裏轉了一圈,小院裏的落日餘暉在消退,黃昏已過。
她來到正在敲打銅條的晏崎川麵前,沉下臉,“房產證。”
他停下手上動作,看了一眼手環上的時間。
“走。”
天色臨黑,院中光線不好,晏琿在房子裏開燈工作,顧溦來到門口與他招呼。
工作時候的晏琿,沒有那麼急躁,平心靜氣且沉穩。
與身後那人一樣。
不幹活的時候,是飛在天上的鷹,是地上跑著的豹,是水中破浪的魚。
坐到工作用的案桌麵前後,是一絲不苟又沉穩的“泰山石敢當”。
顧溦等他動作停下來的間隙,方才開口,“二叔,我先回去了。”
晏琿聽她要走,以為自己怠慢了她,略顯焦急,站起身來。
他看了一眼工作台上的活計——有活!
又看向她——要走!
猶豫掙紮片刻,朝著顧溦說道:“我還有一點就完啦!你等我一會啊!你先去接你媽媽過來,咱一起去吃飯啊!”
顧溦笑著婉拒,“明晚,後晚,哪一天都可以的,我們是長住,有的是時間。”
她蹲下身子,將門口點完的蚊香彈掉,拿起旁邊新香盤點好,“二叔你先忙,晏崎川送我回去。”
晏琿想想也是,母女兩是要長久住下來的,不愁沒時間,他答應下來。
顧溦走的時候,再次將牆角的板磚撿到包裏放好,拎在手上。
晏崎川看在眼裏,哼笑一聲,沒表態。
隨她。
兩人依舊一前一後走著。
路過不少熟悉的巷道,路過被改成縣政府的小學母校和初中母校,路過老城十字街口,這裏曾是最為繁華的地段,如今,已經寥寥無人。
縣城近年規劃往南發展,以橫穿過縣城的國道為界。
北邊是八九十年代歲月沉澱的老城區,國道以南,高樓林立,繁榮熱鬧,是新城區。
兩人走了不少路。
顧溦甚至有些懷疑,他故意帶她繞路。
新城她或許不熟,但老城,很熟。
顧溦爺爺的房子,在老城區,晏家的院子和商鋪,也在老城區。
她十六歲以前的人生,都在這座老城裏。
......
一個半小時後,兩人來到新城這邊的燈紅酒綠區。
這一條街上,麻將室,大型超市,慢搖吧,KTV,酒店等等,應有盡有。
雖比不上省市裏的規模奢華,但也不弱。
晏崎川帶她走進門麵最大這一家KTV的地下停車場,搭乘設有密碼、且有人伺候的專屬VIP電梯,直升九樓樓頂。
電梯打開,整個室外布景的燈光亮如白晝,將漫天星空壓暗,星月失色。
踩著平坦複古磚鋪成的露天步道,一路往前,來到粗俗的混搭中式風的“亭台樓閣”前。
亭和台在主樓兩側,與造景融為一體,是休息區。
閣修得像座瞭望塔,能俯瞰全縣地景。
主樓的斜坡瓦頂是重簷廡殿頂,這棟樓占地橫踞整個建築頂部一半麵積,兩條張牙舞爪的金龍,冒著金粉閃爍般的光芒,盤旋纏繞在粗壯的門柱上,毫無意外的透出兩個大寫的漢字——俗氣。
跨過刻畫複雜的垂花門,往樓裏走,有個消防疏散導向圖,一樓是娛樂區,二樓是休息區。
顧溦大學專業是建築係,所以看得懂。
一樓左邊的大開間裏,是一群正在打牌的“七彩祥雲”,龍蛇混雜,煙霧騰騰,吆喝吵鬧聲不斷。
天花板被濃厚的煙霧遮掩,看不出原本潔白的乳膠漆顏色,發暗發黃得像年久失修的老樓牆麵。
煙氣一時半會,熏不成這種樣子。
要麼是時間長,要麼是量大。
煙感被關了,顧溦好想舉報他們。
右邊打麻將的這兩桌,相對安靜些,沒人圍觀,隻有激戰中的這八位。
眾人見晏崎川進來,紛紛起來讓座,“川哥,你來,你坐。”
靠裏桌的最上位那人沒動,他嘴上叼著煙,摩挲著自己脖子上比大拇指還粗的大金鏈子,絞盡腦汁在研究自己麵前的牌樣,想著怎樣才能多贏些。
顧溦不想也能知道,這位多半就是房子的主人,物隨主人,一樣的俗氣,偏離普通人的正常審美。
晏崎川向眾人擺手示意:不用。
他來到林龍身邊,接過眾人遞來的煙,坐在他的椅子扶手上,“給我個本。”
“什麼本?”
林龍還在研究自己的牌陣,聚精會神中,說話都覺得是在分神。
“房子的。”晏崎川看得無語,隨手拎起一張牌,丟了出去,“留著胡屁吃?”
林龍“哎哎哎”了三聲,“你特麼有病啊!我那個牌那麼好!我留著,再進一張,就叫牌了啊!”
“這叫一進一叫!你懂不懂啊!”
林龍心疼得不行,一邊咆哮,一邊想要將牌拿回來,被晏崎川拍打手背。
“落地沾灰,不準動了啊。”
他點燃一支煙,“你自己看看,牌桌上還有?”
林龍仔細一數,差點把大腿拍腫,可不是,他要的四個六條,全在桌麵上。
“C!我剛才怎麼就沒看見!”
“你們什麼時候打出來的啊!怎麼都不喊一聲啊!玩不玩得起啊!”
林龍氣急,罵罵咧咧。
晏崎川哼笑,“打牌不看牌桌,該。”
林龍怒瞪,“嘲笑新手不是本事啊!”
“萬年新手。”他嗤笑。
林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