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飼蠱

第三章 斷根之禍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隻不過，這一世的情況，比上輩子更加......慘烈。

電話鈴聲尖銳地響起時，王桂芳正逼著李秀蘭喝下今天的第三碗湯。李秀蘭滿臉痛苦，林強則癱在沙發上，打著飽嗝，滿身酒氣。

“喂？誰啊？”王桂芳不耐煩地接起電話。

片刻之後，她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手機“啪嗒”一聲掉在地上，屏幕碎裂。

“不......不可能......我兒子......我兒子......”她雙腿一軟，龐大的身軀眼看就要栽倒。

離她最近的李秀蘭下意識想去扶，可她高估了自己被激素和肥肉拖累的身體，也低估了王桂芳現在的體重。

“哎喲！”

兩人撞在一起，如同兩座肉山倒塌，發出沉悶的巨響，滾作一團。李秀蘭被壓在最下麵，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痛！”

我冷眼旁觀著這場鬧劇，直到他們掙紮著爬起來，才慢悠悠地走過去，撿起地上屏幕碎裂但尚能使用的手機。

電話那頭，醫院的工作人員語氣急促地再次說明了情況。

林強，在夜市喝酒時，故態複萌，對鄰桌一個年輕女孩動手動腳。結果這次踢到了鐵板，女孩的男朋友是個練家子，身邊還有幾個朋友。衝突中，林強不僅被徹底廢了命根子，還因為體型笨拙，躲避不及，被對方盛怒之下打斷了雙腿！

我們趕到醫院時，看到的就是一個被紗布包裹得像木乃伊、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林強。

對方態度強硬，隻願意承擔基礎的醫療費，並且出示了監控，證明是林強醉酒滋事在先，他們屬於“見義勇為，防衛過當”。

“報警？隨便！看警察來了抓誰！你兒子這是猥褻未遂，夠他喝一壺的！”對方領頭的是個高大的年輕人，眼神銳利，毫不畏懼。

王桂芳還想撒潑，坐在地上哭天搶地：“我的兒啊！你們好狠的心啊！把他打成這樣，讓我們家可怎麼活啊！你們這是要我們絕後啊！”

聽到“絕後”二字，病床上的林強發出了微弱的呻吟。

我走上前，扶住（更像是架住）渾身顫抖、演技浮誇的王桂芳，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周圍的人都聽清：“媽，算了......哥他......他確實理虧。對方說了，要是鬧大了，哥可能還要坐牢......咱們家可就哥一個男丁，要是坐了牢，這輩子就真的完了......”

“坐牢”兩個字像是一把尖刀，戳中了王桂芳最恐懼的地方。她可以接受兒子殘廢，但不能接受兒子坐牢，那會讓她在村裏徹底抬不起頭。

她瞬間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母雞，哭聲戛然而止，隻剩下粗重的喘息。

對方冷哼一聲，丟下一疊鈔票作為醫藥費，揚長而去。

病房裏，隻剩下我們一家人，以及死一般的寂靜。

突然，林強像是回光返照般，掙紮著抬起頭，雙眼赤紅地瞪著李秀蘭的肚子，聲音嘶啞如同破鑼：“孩子......我的孩子......秀蘭，你一定要把孩子生下來！這是我們林家唯一的根了！”

李秀蘭被他那瘋狂的眼神嚇住了，下意識地護住自己肥胖的腹部。

王桂芳也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撲到李秀蘭身邊，雙手死死抓住她的胳膊，指甲幾乎嵌進肉裏：“對！對！孩子！秀蘭，你肯定懷上了！喝了那麼多神湯，你一定懷上了！是不是雙胞胎？啊？是不是？”

我看著這荒誕的一幕，險些笑出聲來。

我走上前，語氣“沉重”而“堅定”：“哥，媽，你們放心！嫂子這段時間的反應，還有這肚子......肯定是懷上了！媽的法子那麼靈，絕對錯不了！為了確保萬一，咱們讓嫂子去檢查一下，也好讓哥安心養病。”

王桂芳此刻心亂如麻，既心疼兒子，又擔心醫藥費，聽我說要檢查，本能地想反對。

我湊到她耳邊，壓低聲音，用隻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音量說：“媽，檢查就是走個過場，安哥的心。結果怎麼樣，還不是我們說了算？省下檢查的錢，給哥買點好的補身子，不比什麼都強？”

王桂芳眼睛一亮，覺得我這個女兒終於開了竅，懂事了不少。她立刻點頭，裝模作樣地拉著李秀蘭去了檢查室門口轉了一圈，回來就信誓旦旦地告訴林強：“檢查了！懷了！絕對是雙胞胎大胖小子！兒子，你有後了！你有後了啊！”

林強聞言，渾濁的眼睛裏爆發出驚人的亮光，仿佛所有的痛苦都值得了。他死死盯著李秀蘭的肚子，嘴裏念念有詞，仿佛那裏麵不是肥肉，而是他全部的指望。

我站在一旁，看著這出自欺欺人的戲碼，心中冷笑。

希望，是世間最甜蜜的毒藥。

我現在給的越多，將來他們品嘗到的絕望，才會越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