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幾個壯丁舉起鋤頭,衝著法壇正中央的靈位砸去。
那是師父唯一的牌位。
“找死!”
我怒喝一聲。
丹田裏原本枯竭的靈力,竟被這股怒火強行催動。
我猛地一拍地麵。
“嗡——”
一道無形的氣浪炸開。
衝在最前麵的壯丁,手裏的鋤頭“哢嚓”一聲,炸成了碎片。
木屑橫飛,劃破了他的臉。
“啊!我的臉!”
壯丁慘叫著捂住臉,鮮血從指縫裏流出來。
其他幾個人嚇得連連後退,鋤頭掉了一地。
我再也撐不住,“哇”地吐出一大口血,染紅了胸前的道袍。
這就是強行運功的代價。
趙金蓮尖叫起來,聲音尖銳刺耳。
“妖道殺人了!”
“大家快看啊,妖道用法術殺人了!”
趙大富原本也被嚇了一跳,見我吐血,膽子又大了起來。
“別怕,她沒力氣了!”
他眼珠子一轉,貪婪的光芒更甚。
“好啊,你還敢傷人!”
“這一鋤頭下去,驚嚇費、醫藥費、誤工費,怎麼也得五十兩!”
“加上之前的水費,湊個整,一百兩!”
“少一個子兒,今天你就別想走出趙家莊!”
一百兩。
在這個年頭,能買五條人命。
清風哭著解下背上的劍。
“師父,把我的劍當了吧!”
“這是好鐵,能值點錢!”
我按住他的手,搖了搖頭。
那把劍,是師父留給清風唯一的念想。
我從懷裏掏出一個布包。
一層一層打開。
裏麵是一疊皺巴巴的銀票,正好一百兩。
這是我攢了三年,準備給師父修墳遷葬的錢。
師父埋在亂葬崗,每逢下雨就泡在水裏。
我發過誓,一定要讓他入土為安。
可現在...
我看著趙大富那張貪婪扭曲的臉,看著村民們像餓狼一樣的眼神。
心裏的最後一絲猶豫,斷了。
“好。”
“這一百兩,給你們。”
我把銀票扔在地上。
趙大富眼睛都直了,像狗一樣撲過去,撿起銀票,沾著唾沫一張張數。
“一、二、三...哈哈,真的是一百兩!”
村民們也圍了上去。
一個個伸長了脖子,恨不得從銀票上摳下一塊肉來。
沒人再看我一眼。
我扶著清風的肩膀,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走到村口的界碑前。
這塊界碑是當年師父立的。
用來鎮壓村裏的煞氣。
咬破指尖。
十指連心,鑽心的疼。
但我感覺不到。
我將指尖血,狠狠彈在界碑上。
“天地為證,日月為鑒。”
“今日,我趙半仙與趙家莊,錢貨兩訖。”
“昔日活命之恩,今日求雨之情,一筆勾銷。”
“從此以後,趙家莊生死禍福,與我再無半點瓜葛!”
“斷!”
隨著我一聲厲喝。
那塊堅硬的花崗岩界碑,從中間裂開了一道縫。
一道肉眼不可見的黑氣,從裂縫中溢出,消散在雨幕裏。
地脈因果,斷了。
趙大富數錢的手頓了一下,抬頭看了看天。
“打雷了?怎麼感覺背脊有點涼?”
趙金蓮撇撇嘴:
“管他呢,有了這一百兩,咱們能吃香喝辣好幾年!”
村民們哄笑著,簇擁著趙大富往回走,商量著怎麼分錢。
“這傻子,真給了。”
“早知道就要二百兩了。”
“就是,修道把腦子修壞了。”
嘲笑聲順著雨風飄進我耳朵裏。
我沒有回頭。
清風背著師父的靈位,扶著我,一步步走出了趙家莊。
雨,越下越大。
衝刷著地上的腳印,也衝刷著我心裏最後的慈悲。
趙家莊,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