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遇見溫以辰那天,他正被人按在巷子裏討債。
我替他清了五十萬的債,成了他的金主。
親一口一千,抱一下五千,陪一晚,十萬。
這是我給他的明碼標價。
圈裏人都笑我用錢買真心,嘲諷我可憐。
我卻無所謂道:“我樂意。”
直到親生父母找上門,告訴我是被豪門抱錯的假千金。
養父母火速將財產轉到弟弟名下,連夜把我打發到鄉下。
離開前,我還是去了溫以辰常去的酒吧。
卻在包間外,聽到了他朋友的調侃。
“以辰,聽說你那位金主姐姐徹底垮了,這下你能分手了吧?”
“裝了這麼久深情,不容易啊!錢也攢夠了,終於能和你的白月光複合了!”
我指尖微顫,聽見他熟悉的清冷笑意。
“不然呢?難道還要陪她演下去?”
我一怔,輕輕笑出了聲。
幸好隻是演戲,他要是真動了情,我還嫌麻煩。
畢竟,他也隻是替身而已。
1
我安靜地退後兩步,沒有推門。
轉身要走時,包廂裏突然爆發出更大的起哄聲。
“辰哥,開免提啊!讓嫂子說兩句!”
他壓低聲音嗬斥:“別鬧。”
再開口時,聲音卻溫柔的判若兩人。
“別怕,站在原地等我,很快就到。”
他推門出來時腳步很急,差點撞上我的肩膀。
看見我的瞬間,溫以辰明顯愣了一下,隨即神色恢複如常。
他大概以為,我又像從前那樣不放心的跟來了。
畢竟在他眼裏,我一向離不開他。
“我有點急事。”
他一邊穿外套一邊匆匆說道。
“你先回去,別等我。”
我沒有說話,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電梯緩緩下行,鏡麵映出他緊抿的唇。
他頻繁點亮手機又暗滅,指尖在屏幕上快速劃過。
“念念在酒吧被人調戲了。”
電梯門開時,他快步走出去,像在解釋又像在自言自語。
“手機隻剩百分之一的電了,我得趕緊過去,你自己叫車回去吧!”
他的車很快消失在夜色裏。
望著空蕩的街口,我隻覺得有些好笑。
在一起這些年,我連他車的後備箱都沒坐過。
而周念,他那個始終放在心尖上的白月光。
溫以辰載她的次數,我早就數不清了。
等我冒著大雨慢慢走回住處時,周念已經坐在客廳了。
她正小口嘗著,我中午特意趕回來煲的湯。
頭發鬆軟的垂在肩頭,嘴角還沾著一點湯漬。
溫以辰站在一旁,眼神裏帶著縱容的笑意,很自然的抽了張紙巾遞過去。
我放下包,走到她麵前,端起那隻還剩小半碗的湯碗。
轉身,慢慢將湯倒進了水槽。
周念輕輕“呀”了一聲,下意識往溫以辰身邊靠了靠。
溫以辰的笑容凝固在臉上,眉頭慢慢皺了起來。
“你鬧什麼?念念今天受了驚嚇,到現在都還沒緩過來。”
“不過喝了你一口湯,至於這樣不依不饒嗎?”
周念聲音發顫的向我道歉,又說要馬上去買食材,燉一鍋一模一樣的賠給我。
說完便轉身衝進了門外的大雨裏。
溫以辰的臉色沉的嚇人。
“滿意了?她一個女孩子,外麵下著這麼大的雨,多不安全。你這麼為難一個女孩子,有意思嗎?”
他每一個字都像裹著冰碴,說完便抓起外套衝了出去。
甚至沒注意到我肩上還未幹透的雨水。
我看著桌上那鍋隻剩配菜的湯,拿起勺子輕輕舀起一口,放進嘴裏。
鹽放多了,鹹得人眼眶發澀。
我叫了保潔上門,將狼藉的客廳收拾幹淨,然後早早躺下。
半夜,身側的床墊陷了下去。
一股混合著煙味和陌生香水的氣息靠近。
溫以辰在黑暗裏歎了口氣,語氣裏帶著未散的煩躁。
“就為了那麼一碗湯,至於嗎?現在人被你氣走了,你倒睡得安穩。”
“我知道這湯是你中午特意趕回來燉的,你也知道我胃不好......”
“可她當時害怕的臉色發白,喝點熱的緩一緩而已,你就不能大度些?”
他一邊說,一邊像往常那樣伸手想將我攬進懷裏。
我腦海中突然閃過,晚上他輕輕擦去那女孩嘴邊湯漬的畫麵。
心口像是被細沙磨過,泛起隱隱的刺痛。
我側身避開他的手臂,聲音在黑暗裏顯得清晰而冷淡。
“忘了告訴你,我所有卡都被凍結了。以後跟你上床,我付不起錢了。”
空氣瞬間凝固。
長久的沉默後,身旁傳來窸窣的穿衣聲。
他起身的動作幹脆利落,沒有半點遲疑,甚至沒再往我這邊看一眼。
換作以前,我肯定會慌慌張張地追上去,從背後抱住他,軟聲問他怎麼了。
但這次,我連睫毛都沒顫一下,呼吸依舊平穩。
正想著要不要把空調溫度調高些,玄關處突然傳來重重的摔門聲。
陷入沉睡前,最後一個模糊的念頭是:“這麼冷的天,他能去哪呢?”
算了,愛去哪兒去哪兒。
2
我難得睡了個安穩覺,醒來時已天光大亮。
洗漱時,溫以辰正從沙發上起身。
見到我,他仿佛無事發生,揉了揉眉心,語氣如常地說:
“念念和朋友打賭輸了,你畫廊裏那些畫,隨便找一幅,寫上她的名字。”
這是溫以辰主動遞來的台階。
可我心裏清楚,這終究不是為了我。
我倒水的手頓了頓。
“可以。正好還有一個空位,讓她三天內交一幅作品給我,帶上手稿和創作靈感。”
溫以辰蹙起眉:“你非要這樣為難她?明知道她沒學過畫畫,不過是加個名字的事,有必要這麼麻煩嗎?”
原來他也知道周念不會畫畫。
好人由他來做,麵子都給她掙。
而我,反倒成了那個公私不分、仗勢欺人的惡人。
“既然要參展,就該對所有作者一視同仁,流程不能亂。”
我很少用這樣沒有餘地的語氣同他說話。
溫以辰指節在茶幾輕叩兩下,最終沒再說什麼。
可一周後,周念的畫還是出現在畫展的優質作品區。
我到底還是低估了溫以辰對她的偏袒。
周末晚上,畫廊舉辦慶功宴。
作為負責人,我自然不能缺席。
席間,有相熟的同事輕聲問我。
“最近看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
我微微搖頭,示意沒事。
酒過半巡,主持人為了活躍氣氛,提議玩抽卡遊戲。
周念被抽中,她笑盈盈的翻開任務卡,表情卻微微一怔。
“與你左手邊第七個人......深吻三十秒。”
大家開始笑著數數:“一、二、三............”
數到第七個人時,笑聲忽然低了下去。
那人正是溫以辰。
他靠在椅背上,沒有起身,也沒有移開目光。
在場的人都清楚我們的關係,一時間沒人敢出聲。
有人看氣氛不對,連忙笑著打圓場。
“遊戲而已,別當真,我們換一個玩法。”
周念卻在這時突然開口:“願賭服輸,不能因為我壞了規矩......”
她轉頭望向溫以辰,眼眶已經微微泛紅。
“雖然我酒精嚴重過敏,但這杯酒我喝,就當給大家助興。”
話音未落,溫以辰已放下酒杯,輕輕握住她的手腕。
他將她往自己身邊帶了帶,擋住大半視線,低頭吻了下去。
三十秒後,他抬起頭,指腹擦過嘴角,目光淡淡掠過我。
“繼續。”
席間一片安靜。
助理心知肚明,連忙笑著轉移話題。
“不如我們換個問題?比如......宋總監一共談過幾次戀愛?”
所有人都以為我隻談過溫以辰一個。
畢竟我曾為他,刪光手機裏所有異性聯係方式。
五年沒和男人曖昧半分。
畢竟我們初夜那晚,我被溫以辰的瘋狂弄進了醫院,血流不止。
我垂下眼簾:“我自罰三杯。”
助理按住我的杯子,笑著望向溫以辰。
“溫總幫忙說句話呀!知茵這幾天心臟一直不舒服,怕是......”
溫以辰晃著酒杯,語氣淡淡。
“誰不知道宋知茵酒量最好,三杯而已。”
心臟忽然尖銳的疼了一下。
我端起酒杯,閉眼咽了下去。
助理最先察覺我的臉色發白。
她正要說話,周念帶著哭腔的聲音響了起來。
“以辰,我好像開始過敏了,有點喘不過氣......”
溫以辰立刻起身,將外套披在她肩上。
助理也跟著站起來:“溫總,順便送一下知茵吧,她看起來不太......”
見我始終低著頭沒有反應,溫以辰臉色微沉。
“現在是誰情況更急?她自己能回去。”
3
人漸漸散了。
我等心悸緩了些,才獨自叫車回去。
推開門,竟看見溫以辰坐在客廳裏,不知等了多久。
難得他主動在家等我,真是稀奇。
“宋知茵,你還要不要臉?就非跟一個小姑娘過不去?”
我一怔,這才反應過來,他以為那場遊戲是我故意安排的。
“在你眼裏,我就是這樣的人?”
我曾那樣用力地愛過溫以辰,愛到幾乎把尊嚴都碾碎了捧給他。
溫以辰還沒說話。
一道輕柔的女聲忽然在身後響起。
“以辰哥,我穿這個會不會太短了?”
我轉過身。
周念穿著我那條真絲睡袍,手指不安地捏著裙擺,赤足站在衣帽間門口。
那模樣,倒像是被人硬塞進去的。
溫以辰臉色一變,快步走過去。
“怎麼穿這件?我給你準備的那套呢?”
周念低下頭,聲音輕的幾乎聽不見:
“新的太貴重了,我舍不得穿......”
“其他的尺寸都不太合適,我.......胸太大了,穿不進去......”
她像是剛想起我的存在,怯怯看過來。
“知茵姐,我能借穿一下嗎?我保證小心手洗,不會弄臟的。”
我緩緩走過去。
按照從前的脾氣,我大概會一把扯下那裙子丟進垃圾桶。
告訴她溫以辰是我的男人,再敢碰我的東西,我就讓她在圈裏待不下去。
而溫以辰已經不動聲色地側身,將周念護在了身後。
我彎了彎唇角。
“可以穿,衣帽間裏喜歡的也可以拿走。”
我頓了頓,聲音很輕。
“別人碰過的東西,我本來就不打算再要了。”
說完,我轉身推開了客房的門。
溫以辰的手伸到一半,想攥住我的衣袖。
卻隻觸到一片冰涼的空氣。
不知過了多久,門把手被輕輕轉動。
溫以辰又貼了上來,身上還帶著浴室潮濕的水汽。
他難得主動開口解釋,嗓音有些啞:
“她父母很早就走了,之前在酒吧陪酒。”
“上次被人灌酒欺負,我實在看不過去,就讓她別做了......她現在沒地方可去。”
“看見她就像看到當年的我,都是這麼跌跌撞撞的走過來的。”
“所以想著幫一把,就讓她暫時住這兒,等她找到工作就搬走。”
“她沒什麼心機,也不懂防備人......你別太為難她,行嗎?”
聽他這樣說,我倒成了冷漠又計較的那個。
而周念,卻成了需要被全世界捧在手心的童話女主角。
我淡淡應了一聲,沒再說話。
溫以辰卻反而沉不住氣了。
他心裏像被細針紮了一下,悶痛混雜著煩躁,翻攪不休。
他突然從背後抱住我,嘴唇靠近我耳側的瞬間,我下意識一掙,他踉蹌著跌下床沿。
他撐著地板站起身,一拳捶在床墊上,聲音壓抑著不快。
“你究竟在鬧什麼?如果還是因為上次那碗湯的事,我讓周念明天親自和你道歉......”
“不是。”
那湯本來就不是燉給他的,我有什麼可氣的。
“你不是一直嫌我管得多嗎?從今天起,我不管你了,你自由了。”
本以為對話到此為止。
他卻執拗地追問:“為什麼突然這樣?”
我揉了揉太陽穴,終於找到一個他能夠接受的理由:
“宋家和我斷絕關係了,我現在連自己都快養不活,以後也沒錢繼續養你了。”
這時,門口傳來小心翼翼的敲門聲。
周念帶著哭腔的聲音飄進來:
“以辰哥哥,你睡了嗎?我好像聽到外麵有聲音......有點害怕。”
溫以辰立刻起身,語調是我許久未聞的溫和。
“別怕,我過來看看。”
門外隨即傳來低柔的對話。
“怎麼又不穿鞋?腳抬起來。”
“沒有奇怪的聲音,你安心睡,我在這兒陪你。”
4
第二天,我醒得很早。
推開客臥門,就看見周念正站在玄關整理一條米色的羊絨圍巾。
那是溫以辰送我的第一份禮物,雖然顏色有些舊了,可我仍把它珍愛的收進衣櫃最裏層。
周念將圍巾繞在頸間,對著鏡子輕聲說:
“知茵姐,以辰哥說你戴這個顯得臉色暗,可我圍上剛好呢,很暖和。”
溫以辰順手將她換下的披肩搭在椅背上。
“合適就先戴著,今天來不及,周末再帶你去買新的。”
我沒有理會兩人間旁若無人的親昵。
擦肩而過時,我瞥見她耳垂上一閃而過的光。
不對。
看清之後,我再也壓不住翻湧的情緒,一把拽住了那隻耳環。
周念嚇得低叫一聲,捂住耳朵躲到溫以辰身後。
溫以辰推開我的手腕,我踉蹌著撞上衣櫃。
鈍痛卻讓我異常清醒。
我攤開掌心:“還給我。”
溫以辰臉色冷了下來。
“你不是說不再管我了?那我的東西送給誰,難道還要經過你的同意?”
“耳環是我親手做的,我想給誰就給誰。”
我已經聽不進去他的話,聲音止不住的發顫。
“別的我都可以不計較,車子、房子、錢、甚至你。”
“但這個耳環必須還給我,否則,我絕不會放過她。”
“我雖然不是宋家親生的,但到底養我二十多年,我讓他們幫我解決一個人,還是輕而易舉的。”
話音剛落,隻聽“叮”一聲輕響。
那枚小小的耳環滾落在地,轉了兩圈,停在牆角。
周念昂著下巴,眼裏蒙著水光卻強作鎮定。
“還給你就是了,誰稀罕。”
我彎腰撿起耳環,輕輕擦去灰塵,收進貼身口袋。
轉身回房,拎起早已收好的箱子,頭也不回的朝外走。
溫以辰下意識上前,卻被周念輕輕拉住衣袖。
“以辰哥,知茵姐正在氣頭上,你先讓她冷靜一下吧!”
溫以辰一時怔住,畢竟從前無論爭吵得多凶,我也從未真的拎著箱子離開過。
周念轉身指著房間裏四處擺放的照片。
照片裏的人無一不是溫以辰。
有些像素模糊,有些角度陌生,相似卻又並不完全像他。
“你看,知茵姐這麼喜歡你,她隻是嚇唬你而已,不會真的走。”
溫以辰指尖撫過那些照片,忽然低笑了一下。
“她以前......不是這樣的。”
周念咬了咬唇,眼底閃過一絲怨恨。
“從前是從前,我也是女人,我懂知茵姐怎麼想的。”
“以前你依賴她,她自然有底氣;可現在宋家不要她了,你卻越來越好,她當然會患得患失。”
溫以辰眸光微動,似乎覺得有理。
我確實是在身世曝光後,才對他忽冷忽熱的。
“繼續說。”
“所以呀!如果你現在去哄她,就等於承認你心虛,那以後在她麵前就永遠低一頭了。”
周念又從書房取出一本日記,上麵記錄著我對他的憧憬,甚至還有給未來孩子起好的名字。
溫以辰翻著那些工整又細密的字跡,嘴角不自覺揚起。
“也是,她哪裏真的舍得走。”
“現在就是要讓她有一點危機感,她才會明白誰才是對她最好的人。”
我處理完畫廊的交接手續,叫車去了機場。
監控畫麵裏,溫以辰和周念正旁若無人地親密著。
她穿著那件我從未拆封的情趣內衣,被他抵在落地窗前,窗簾大敞。
背景音裏,還能聽見他低笑著問:“喜歡在這兒?還是去兒童房?”
我閉了閉眼,默默刪除了所有關聯設備。
登機前正要關機,一個熟悉的號碼打了進來。
是溫以辰。
“打算什麼時候回來?買點念念愛吃的可頌。”
他的聲音還帶著一絲饜足後的慵懶,不緊不慢。
“我想了想,如果你還想和我在一起,每個月的生活費得提到三十萬。”
“至於結婚,你最好別在做夢了。”
我聽得皺起眉。
電話那頭傳來他朋友的起哄與鼓掌聲。
“知茵,這福氣可不是誰都有的!”
“快點回來吧,再不回來,以辰可真要被別人拐跑啦!”
長久的沉默後,那邊有人疑惑。
“知茵高興傻了?”
我的確高興的說不出話。
我接過櫃台遞來的登機牌,抬頭看向對麵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喉嚨像被什麼堵住,發不出一點聲音。
他微微俯身,聲音很輕,卻像穿過層層時光,穩穩落盡我耳朵裏。
“知茵,真的是你?”
電話那頭靜了兩秒,隨即傳來溫以辰近乎失控的質問。
“宋知茵!你和誰在一起!剛才說話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