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母親的心臟一直不好，需要做搭橋。

國內頂尖專家是顧清的親叔叔。

托了層層關係，手術也還是排了三個月。

在那等待期間，我收到陌生號碼發來的彩信。

照片裏，顧清在化妝間低頭為林皓畫眉。

附言：

【顧導說她畫眉技術比化妝師好，隻給我畫。】

【裴老師，她以前也這樣對你嗎？】

我全身血液逆流。

這號碼我曾無意間在顧清助理那裏瞥見過，是林皓走紅後換的。

我在黑暗裏坐了一夜。

然後將那條帶有結婚證的照片發上了微博。

然後將照片連同所有曖昧痕跡打包存好。

就在我準備繼續發送時，顧清的電話來了。

說她叔叔臨時接到國外緊急邀約，來不了手術。

“顧清。”

我一字一頓。

“你、故、意、的。”

她在那邊輕笑：

“怎麼會？醫學交流，機會難得。”

“不過隻要你刪了微博，說是婚姻問題引發的誤會......”

“畢竟皓皓剛起步，又是教師，形象很重要。”

“叔叔的行程，也不是不能調整。”

我去到了醫院。

母親在病床上昏睡，手冰涼。

我握住，貼在自己臉上。

然後更新了微博：

【此前關於顧清導演與林皓先生的不實傳聞，係因本人婚姻及情緒問題產生的誤解。】【特此澄清並致歉。】

一分鐘後，林皓轉發：

【清者自清，專注工作。感謝理解。】

他的粉絲與學生瞬間湧入：

【為人師表還被造這種謠，裴然你的良心呢？】

【就知道是夫妻吵架拿我們皓皓老師當槍使！】

【道歉！必須公開向林老師道歉！】

“然然來啦。”

母親睡醒後，便是喚我名字。

“媽。”我輕聲問。

“如果我和顧清分開，你會覺得丟臉嗎？”

她愣了愣，顫巍巍摸我頭發：

“媽隻要你高興。”

“隻是阿清那孩子......本質不壞的。”

“這麼多年感情，有什麼坎，可以一起邁過去的，對嗎？”

那時我以為，妥協就能換來手術。

我錯了。

打錯特錯。

母親病情急劇惡化那日下午。

我被七八個舉著林皓手牌的學生堵在別墅門口。

他們臉上漲著正義的潮紅。

“裴然！下車道歉！”

“造謠毀我們老師名聲，一句澄清就完？”

“必須錄視頻公開道歉！”

我試圖倒車，他們圍得更緊。

引擎蓋被拍得砰砰響，一個高個男生猛地拉開車門：

“道不道歉？！”

手機在包裏瘋狂震動。

醫院來電：

“裴先生！您母親情況危急，正在搶救！請立刻------”

“我馬上到！”

我吼道。

可他們堵死了去路。

“別信他！想跑！”

“先道歉！”

我接過懟到眼前的手機攝像頭。

額頭的傷口在流血。

我的聲音幹澀破碎：

“我錯了......我不該傳播不實信息，損害林皓先生名譽......”

“我向林老師和他的學生......鄭重道歉......”

他們拿到了想要的，歡呼著散去。

而我衝到醫院時，主治醫生摘下口罩，搖了搖頭。

“最後時刻，她一直在叫你的小名。”

護士紅著眼眶。

“你媽媽說......”

“眠眠要是忙......就別催她......我等等就好......”

我推開病房門，母親安靜地躺著，像睡著了。

我握住她的手，冰涼，僵硬。

她沒有怪我。

到死，都在替我著想。

葬禮很簡單。

顧清沒有出現。

儀式後，我撥通她電話。

接聽的卻又是林皓，他的聲音溫潤：

“裴然哥？清姐在劇本圍讀，有事我可以轉達。”

我說：

“我媽走了。”

那頭靜了幾秒，傳來他恰到好處的歎息：

“裴然哥，請節哀。”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也別太難過，保重身體要緊......”

“說不定清姐肚子裏剛懷的孩子就是你母親轉世......”

我沒聽完，便掛了電話。

忙音嘟嘟作響。

我坐在靈堂冰冷的椅上，看著母親遺像。

鬧劇散了，觀眾走了。

我也回到冰冷別墅，這裏幾乎被顧清和林皓的生活痕跡侵占。

我平靜的收拾著行李。

臨走前又一個個檢查了一遍。

離婚協議被翻到了我工整的落款頁，擺在了茶幾最顯眼處。

財產證明、機票、錢包......

一個都沒落下。

出門前，我停下，沒有回頭。

隻對著身後承載了七年光陰的空間，輕輕擺了擺手。

飛機還未起飛，我的手指在鍵盤上忙碌，準備著我最後的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