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回憶的嘶吼與現實中屏幕上的自信笑容交錯。

我輕輕拉低帽簷，拖著行李箱，彙入機場川流不息的人海。

沒有回頭。

我與林皓本無交集，是兩個世界的人。

若非三年前，顧清為新電影選景，踏進那所重點中學。

她是在教師辦公室的走廊上看見他的。

林皓當時正抱著一摞作文本，素麵朝天，穿著簡單的襯衫。

他戴著細邊眼鏡，輕聲細語地解答著學生的問題。

顧清對我說，那一瞬間她仿佛看見了劇本裏那個民國男校教員活了過來。

起初他堅決拒絕，說自己是老師，不是演員，不能耽誤學生。

顧清動用了所有人脈，找到校長，承諾不占用教學時間，將他的戲份集中在暑假。

並同意電影後期會為學校做宣傳。

最終還是打動了他。

電影裏，他隻有三場戲，但驚鴻一瞥。

影評人讚他眼神清澈如泉，氣質洗盡鉛華。

他紅了，電影的慶功宴，他也來了。

依舊拘謹，穿著不合時宜的保守套裝，站在角落。

我過去與他寒暄，說：

“林老師演得真好，顧導眼光毒辣。”

他臉微微發紅，聲音很輕：

“是顧導教得好，還有......謝謝裴老師你們的關照。”

那時我覺得，這真是個單純又認真的人。

後來，顧清籌拍新戲，需要一個有純粹底色的男主角，她又想起了林皓。

她說：

“他的氣質是演藝圈打磨不出來的，需要保護。”

我信了，甚至幫她一起遊說。

我覺得，讓一個優秀的素人被看見，是好事。

我忘了，聚光燈不僅能照亮人，也能催化欲望，扭曲光影。

我第一次察覺不對，是在顧清手機裏，看到林皓發來的消息。

不再是恭敬的顧導，而是帶著撒嬌語氣的清姐。

問她新戲角色理解，問她某本書的讀後感，問她......失眠時該怎麼辦。

我質問顧清。

她皺眉，一臉坦然：

“他想學習，有上進心，我作為前輩指導一下，怎麼了？”

“裴然，你能不能別把人都想得那麼齷齪？他是個老師！”

老師兩個字，成了他最好的保護色，也成了我最無法辯駁的枷鎖。

在她的專屬休息車外，我看見林皓披著她的外套跑出來。

發絲微亂，臉頰泛紅。

與車內昏暗燈光下顧清來不及收起的溫柔眼神撞個正著。

他沒有驚慌，反而在雨中停下。

對我投來一個極快、極輕的微笑。

那笑容裏，隻有一種占據了的坦然。

我衝上車，和顧清爆發了最激烈的一次爭吵。

她矢口否認，說隻是在講戲，怪我心思齷齪，大驚小怪。

“他是老師！裴然！你能不能尊重一下別人的職業和人格？”

她反過來斥責我。

那次，我第一次砸了東西，是她剛從國外拍回來的一個古董膠片相機。

她看著滿地碎片，眼神冰冷：

“裴然，你真是越來越不可理喻了。”

多重打擊下，我做了件極端的蠢事。

我將我和顧清的結婚證拍照，發在了微博上。

配文很簡單：

【七年婚姻，原來隻是一張紙。】

我本想點明他知三當三的事實。

可事情還沒來得及發酵，顧清的電話就來了。

她的聲音聽不出情緒，卻讓我瞬間如墜冰窟。

“裴然，你母親的主治醫生，我叔叔，剛接到國際醫學協會的緊急邀請。”

“要去蘇黎世參與一個聯合項目，周期大概半年。”

我握著手機，站在陽台上，風吹得渾身發冷。

“什麼意思？”

“你母親的手術，得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