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淩晨,我獨自坐在公園。
寒風料峭。
我一口一口嚼著發幹的饅頭。
一股酸楚忽然湧上鼻尖,眼眶瞬間就熱了。
身邊的長椅忽然坐下一人。
我抬起朦朧的眼,望著他一怔。
男人脫下風衣,套在我瑟瑟發抖的肩膀上。
“沈恬,什麼時候回來的?也不和我說一聲。”
他是江帆,高中時期的好朋友。
也是我外出十年,唯一還有聯係的人。
我慘淡地笑了笑。
“我什麼時候回來,還能瞞得了你呀。”
他頓了頓。
“你的病,怎麼樣?”
我從背包拿出一卷病曆,遞到他手上。
江帆懂些醫學知識。
一眼就看出了我的癌症的糟糕程度。
他頓時眉眼微顫,啞聲道:
“沈恬,你打算怎麼度過......最後的兩天。”
“不知道。”
“你回過家嗎?”
我繼續搖頭。
“回去了。”
“你爸媽領養了個新女兒,她很任性,肯定沒少欺負你。”
“我累了,如果她能替代我在爸媽心裏的位置,也挺好的。”
“江帆,我死後,不要辦葬禮,也不要告訴爸媽,他們會覺得我是在添麻煩。”
他歎了口氣。
“沈恬,你還是老樣子,那麼要強。”
我麵色平靜,笑著看他的眼睛。
江帆忽然臉頰微紅。
“沈恬,跟我去個地方。”
說完,他立刻伸出手。
牽起我。
沒等我開口拒絕。
把我拖上了他的小電驢。
一路風塵仆仆地開進縣城的街道上。
我望著眼前流轉的風景。
無數記憶被喚醒。
他指了指不遠處的麵館。
“你還記得嗎?上學的時候,我們偷偷溜出來吃麵,有一次碰到了教語文的張老師,他嘴上說我們‘不務正業’,卻搶著替我們付清了麵錢。”
我的腦海中浮現出那張戴著圓框眼鏡,有些古板的老人的臉。
“是啊,他總一口一個小娃娃的喊我們。”
“張老師兩年前退休了。”
“哈哈,時間過得真快。”
“嗯,一眨眼物是人非了。”
江帆忽然提議去麵館吃麵。
我們走進去,店麵還是老樣子。
但是老板換了個年輕的小夥子,味道也早就不是我們記憶中的味道。
感覺缺少了些滋味,我吃得有些寡淡。
吃完,江帆拉著我繼續上路。
我們抵達老舊小區“春江花園”。
這片小區就在高中對麵。
以前為了走讀,我和江帆還有另一個女生就在這裏合租了間小屋。
那間小屋還在。
隻不過被改成了咖啡店。
“哇,你是沈恬?好久不見!”
一進咖啡店,一個身材瘦小的女人嘰嘰喳喳地朝我走過來。
“沐子?”
她是我高中裏的死黨。
江帆開口:
“沐子畢業後,沒有繼續讀書,而是在這間老屋子裏開咖啡店。”
沐子幫我們安排了店裏最安靜的座位。
正好對著一麵巨大的玻璃落地窗。
正午暖融融的太陽穿過窗戶,櫥窗裏淡粉的山茶花染上一層薄薄的金黃。
很安寧。
我升起莫名的倦意,剛低下頭,耳邊傳來歡快的聲音。
“沈恬,肚子餓了吧。”
她推來一盤三明治。
“嘗嘗我的手藝怎麼樣?”
我笑了笑,沒有拒絕。
可惜我的味覺退化嚴重。
隻能分辨出鹹味。
“三明治很好吃。”
“那當然,我可是用了進口奶油!”
江帆也端著杯熱咖啡坐了過來。
看著我狼吞虎咽地吃東西。
“慢點吃,不夠吃讓沐子去做。”
沐子從椅子上跳起來。
“對了,我冰箱裏還有蛋糕。”
接著衝進廚房。
“江帆,你沒和沐子說我的事情麼?”
他搖了搖頭。
“我希望你能開開心心的,不要搞得太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