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陳燼的名字在溪鎮是個傳說。

三十不到在省城隻手遮天，沒人見過他本人，可誰都知道——別惹姓陳的。

但偏偏顏瓷，這個被退養的真千金，在回到小鎮的第一天就將主意打到了他頭上。

她需要一把傘，哪怕是紙糊的。

……

嗜賭的養母想將她賣給礦老板換賭資，她冷著臉：“我跟了陳燼，高考後他就來接我，到時候別說三十萬，三百萬他也會給。”

酗酒的養父舉著皮帶要抽她，她揚起手機：“陳燼每晚都會給我打電話，他要是看到我的傷，後果自負。”

鎮上的混混堵她放學，她絲毫不慌：“碰我一下，陳燼卸了你們的手。”

顏瓷用撿來的昂貴腕表做信物，用撥向空號的電話表演通話，為自己撐起了一把保護傘。

直到高考後，遲遲不見陳燼，她的謊言被戳破。

養父的皮帶狠狠落在顏瓷身上，掙紮中，她摸到了桌角那把剪刀，一聲悶哼，他瞪著眼，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再也沒有醒來。

法律的審判緊接而來，前途盡毀，顏瓷的世界徹底崩塌，她爬上天台。

這一次，她放棄了所有自救，卻被人拽回平台，撞進一個帶著冷冽氣息的懷抱。

驚魂未定中抬頭，對上一雙好看的眼睛。

是陳燼。

他抹去她的罪名，將她換到最好的學校，住在俯瞰半個城市的公寓，為她請來名師輔導……

一切就像顏瓷曾經編造的謊言那樣。

陳燼，成了她真正的靠山。

她望著一身清貴的陳燼，終於問出口：“為什麼幫我？”

“謊話撐了三百天，”他側頭，極淡地掃了她一眼，“顏瓷，你的韌性值這個價。”

從那以後，他為她介紹人脈，讓她在二十歲的年紀，便能與行業泰鬥對話；

帶她出入各種場合，教她做事……

圈裏人都說，陳燼寵顏瓷寵得沒邊，要星星連月亮也給。

隻是她偶爾會夜半驚醒，看著陳燼未掛斷的電話一陣恍惚。

他這樣的人，竟也會在知道她睡不著後，陪她做連麥這樣的幼稚事情。

一句帶著初醒沙啞的“醒了？”，讓顏瓷心底關於失去的惶恐，悄然融化。

但她知道，陳燼的世界太廣闊，若她隻會仰視，遲早會連他的背影都望不見。

她開始拚命學習，嘗試運用陳燼給她的資源。

最終，一個讓陳燼手下老將都感到棘手的跨境合作案陷入僵局，顏瓷主動請纓，花了三個月的時間打破僵局。

簽下合同那天，陳氏上下改觀的眼神讓她知道，她終於朝他靠近了一大步。

當晚，一場拍賣會，顏瓷挽著陳燼的手臂入場，周圍目光豔羨。

拍賣過半，陳燼以八位數拍下一條古董項鏈，鑽石在燈光下流轉耀眼的光，他親手為她戴上，指尖擦過她的後頸。

她笑意盈盈地開口：“陳燼，你不用再為合作案頭疼了，我……”

話未說完，她察覺頸間一空，項鏈掉在地上。

她側頭看陳燼，看見他驟然變色的臉，不由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台上的壓軸拍品——

鎏金籠中，薄紗僅掩要害的女子緩緩抬眼。

她看著陳燼近乎失態地舉牌，以天價拍下那個女人，然後抱著她匆匆離場。

自始至終，沒有看任何人，包括顏瓷。

議論聲嗡地炸開。

“還以為多寵顏瓷，岑歡一回來，他到底還是慌了。”

“當年那美人計，誰都知道是坑，陳燼愣是閉眼往裏跳，身家機密全部奉上，還說什麼‘要什麼都給你，我等你回來’，結果人岑歡不稀罕，新婚夜，卷了全部機密跑了，害陳燼幾乎破產，都這樣了，陳燼還攔著家裏人不準動她……”

“這麼多年，傷過陳燼還能全身而退的，也就隻有她了。”

顏瓷彎腰撿起項鏈，鑽石硌得掌心生疼，卻也讓她清晰地認識到，她跨不去的鴻溝不是身份，而是陳燼。

其實她和陳燼之前真的見過，在她回傅家的認親宴上。

彼時她穿著不合身的禮服，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

還要被假千金傅瑩冤枉推她下樓梯。

就在顏瓷百口莫辯之時，陳燼一句話幫她解了圍。

她追著陳燼的背影想謝謝他，卻隻看到他的車絕塵而去。

但好在，她在小徑上，撿到了一塊掉落的手表，表帶內側刻著一個極小的花體“C”。

後來無數個深夜，她都靠著陳燼這個名字帶來的安全感入睡。

十二點的鐘聲敲響，拉回顏瓷的思緒。

也好，這幾年過得像夢，但終究不踏實，現在清醒還來得及。

她這樣的人，本就配不上他給的童話。

走出拍賣廳，陳燼的助理等在門口：“顏小姐，陳先生吩咐，讓我送您回去。”

顏瓷本想拒絕，卻收到陳燼的信息：【回來。】

她沉默地上了車，別墅裏燈火通明。

剛推開門，就看見陳燼在廚房煮藥，他轉過頭，遞給她一串鑰匙。

“這是西山別墅的鑰匙，這段時間你就住那邊。”

“那邊離學校近，我沒空接你的時候方便你回家。”

冰冷的鑰匙落入掌心，顏瓷應了聲好。

陳燼將藥吹涼，抬腳往主臥走，路過她的時候問了句：“拍賣會上你沒說完的話是什麼？”

她想說她解決了策劃案，他可以不用頭疼了，但現在已經沒必要了。

“下周想請教授吃飯，想問你有沒有空。”她隨便找了個話題。

“不一定。”

顏瓷體貼點頭，轉身欲走就聽見藥碗摔碎的聲音。

她下意識看向主臥，就見岑歡泄憤般一口咬在陳燼的手腕上，鮮血瞬間滲出。

顏瓷的心猛地一抽，幾乎要驚呼出聲。

男人卻連眉都沒皺，任由岑歡咬著，哄勸：“咬夠了就把藥喝了，別拿自己身體賭氣。”

顏瓷握著鑰匙的手，用力到泛白。

她忽然想起：

陳燼送她項鏈，是因為她得了專業第一。

可上一次生日，她因為發燒導致項目沒達到預期，他整整一周沒有聯係她，更沒有生日蛋糕……

他對她，每一步都標好了價碼，達標才有獎勵。

而他對岑歡，沒有條件，沒有要求，甚至沒有底線。

哪怕被背叛傷害，哪怕她此時瘋狂咬他，他給予的，依然是包容和關心。

這就是區別。

顏瓷轉身離開，助理等在門口，應該是要送她去西山別墅。

“送我回學校吧，我有資料要拿。”

下車時她順手將西山別墅的鑰匙丟在了車上。

回到宿舍，顏瓷找到那份早就看過，卻一直猶豫的支教申請頁麵。

這份社會實踐足以換取保研資格，也可以帶她遠離這座有他的城市。

指尖輕輕一點，屏幕上彈出確認提示。

然後，她刪掉了陳燼的所有聯係方式，拉黑了他的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