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薑禾打了個寒顫,意識緩慢回籠,十指的劇痛先於視覺蘇醒。
她低頭看去,指甲縫裏凝固的血被水衝開,絲絲縷縷的紅色順著指尖往下淌。
試著動了動手指,鑽心的疼讓她痙攣在地。
“還能動,死不了。”
傭人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兩人一左一右架起她的胳膊,把她從佛堂拖了出去。
薑禾沒有掙紮,她像一具屍體任由她們擺布。
浴室裏,冷水再次澆下來。
傭人粗魯地剝掉她濕透的衣服,用粗糙的毛巾擦拭她的身體。
然後給她套上幹淨衣服後,將她塞進車裏。
車窗降下,老夫人的臉探進來,佛珠在指尖轉得飛快:
“舟遠這三年早對你沒耐心了,你最好夾著尾巴做人,否則下一次——”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薑禾纏著紗布的手上。
“你這十根手指,就不是穿針這麼簡單了,保不保得住,另說。”
車子啟動,薑禾低頭盯著自己的手。
指尖的疼一陣比一陣尖銳,她卻連皺眉的力氣都沒有。
車還沒開到別墅門口,就被另一輛車攔停了。
刺耳的刹車聲中,林舟遠從駕駛座衝下來,一把拉開後座車門。
他拽住薑禾的胳膊將她拖下車。
“跟我去醫院,去跟瑤瑤道歉。”
薑禾晃了晃,靠在車身上才勉強站穩。
她看著林舟遠眼底的怒火,嘴唇動了動,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別裝死。”林舟遠直接將她塞進副駕,油門踩到底。
手機突然響了,何瑤瑤帶著哭腔的聲音從聽筒裏炸開:
“舟遠,你剛走就有人闖進來,把我爸媽綁走了!是不是薑律師?我跟著他們到了郊區山上,好害怕……”
“瑤瑤,你在哪?具體位置!”
林舟遠的聲音陡然緊張。
“我不知道……啊——!”
一聲短促的尖叫後,電話被掛斷,隻剩忙音。
林舟遠猛地轉頭,眼神像要把薑禾撕碎:
“你把他們抓到哪去了?你怎麼能這麼狠心?”
薑禾看著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死水般的平靜。
這種沉默徹底激怒了林舟遠。
他一把解開她的安全帶,再次踩下油門。
急轉彎時薑禾的身體被慣性甩向車門,額頭重重撞在玻璃上,她悶哼一聲,胃裏翻江倒海。
車停在荒涼的半山腰。
林舟遠拽著她下車,薑禾剛站穩就彎下腰劇烈嘔吐起來,胃裏空空如也,隻能吐出酸水。
他沒等她緩過來,拉著她的胳膊往山上拖。
哭聲從前方傳來。
何瑤瑤跪在懸崖邊,對著幾個蒙麵人哭求:
“求你們放了我爸媽……要多少錢都可以……”
她的父母被捆著手腳扔在崖邊,瑟瑟發抖。
“薑禾,夠了!”林舟遠厲聲道,“讓你的人放了他們,別把事情鬧到不可收拾。”
何瑤瑤看見薑禾,連滾爬爬地撲過來,死死抓住薑禾的手:
“薑律師,我錯了,我什麼都不要了,求你放過我爸媽……”
她的手指正好掐進薑禾的傷口。
劇痛像電流一樣竄遍全身,薑禾猛地抽回手。
何瑤瑤被這力道帶得一個踉蹌,腳下一滑,朝著懸崖邊緣摔去——
“瑤瑤!”
林舟遠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拉回懷裏。
與此同時,那幾個蒙麵人似乎也鬆了力道,何瑤瑤的父母趁機掙脫,連滾爬爬地躲到林舟遠身後。
混亂中,一個蒙麵人突然抓住薑禾的胳膊,將她往懸崖方向拖。
何瑤瑤嚇得縮在林舟遠懷裏,聲音發抖:“舟遠,我好害怕……我們先下山好不好?先送我爸媽去醫院……”
她抬頭看向林舟遠,眼淚簌簌往下掉:
“我不知道薑律師為什麼這麼恨我……恨到要用這種方式……”
林舟遠看了眼被蒙麵人控製住的薑禾,又看了眼懷裏瑟瑟發抖的何瑤瑤和身後驚魂未定的兩位老人。
他咬了咬牙,最終攬住何瑤瑤的肩膀:“先下山。”
“可是薑律師——”
“她自己惹的事,自己處理。”林舟遠的聲音冷硬,頭也不回地帶著三人往山下走。
薑禾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樹林裏。
抓著她胳膊的蒙麵人鬆了手,反而退後一步,摘下了麵罩。
是個陌生女人。
“反正你也要死了,告訴你也無妨。”女人點了支煙,“何瑤瑤給我錢,讓我演這場戲。目的就是要你的命。”
薑禾扯了扯嘴角,想笑,卻笑不出來。
女人吸了口煙,突然伸手猛地一推。
失重感瞬間包裹全身。
薑禾的身體向後傾倒,懸崖的邊緣在視線裏飛速遠離,風聲在耳邊呼嘯成尖銳的嗡鳴。
她閉上眼睛,手指無意識地蜷縮,傷口再次崩裂,疼得清晰。
也好。
這樣也好。
……
林舟遠將何瑤瑤和她的父母安置在後座,發動車子。
引擎聲響起時,半山腰傳來一聲短促的熟悉的尖叫聲。
他踩油門的動作頓住了。
何瑤瑤突然捂住胸口,臉色慘白:
“我爸……我爸他喘不過氣了……”
後座傳來老人痛苦的呻吟聲。
何瑤瑤的母親哭喊起來:“老頭子!你別嚇我啊!”林舟遠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又抬頭望向山上,那片樹林黑黢黢的,什麼也看不見。
“舟遠,求你快開車……”何瑤瑤抓住他的手臂,指尖發白,“我爸有心梗病史,不能再耽誤了……”
引擎再次轟鳴,車子調轉方向,朝著山下疾馳而去。
後視鏡裏,山林越來越遠,最終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