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離婚簽字那天的細節,我記不大清了。
隻記得自己簽得很瀟灑,走得也幹淨。
生小僖痛極了,胸也像被火灼燒般痛。
但她呱呱的啼哭,於我而言如同天籟。
我不敢想沒有離婚的下場。
患病的我護得住小僖嗎?
安琪會怎麼逼我們母女?
出院後無處可去,我抱著小僖找到張媽媽。
我一邊化療,切除乳房,失去為人母的體征。
我一邊盤算買哪種奶粉,小僖未來如何上學。
我躺在病床上掛水時,新聞正播報他們的婚禮。
淩勝寒貼心地為她定製寬鬆禮裙,遮住了孕肚。
可當年我們隻在孤兒院擺了幾桌,窮酸得可憐。
小僖三個月大時,安琪的兒子出生,取名淩聰。
淩勝寒狂喜,豪擲幾億買下遊輪,帶他們出海坐月子。
那時我在與嘔吐、掉發作鬥爭,為小僖設立那份信托。
關乎他們的動向,都是安琪好心發短信告知我的。
隻有親身經曆,才能體悟到同性間的惡意有多深。
好在化療起了作用,我的病情暫時控製住了。
許是念及舊情,淩勝寒找過我幾次,想看小僖。
我故作強硬,說看一次就夠了,以後別再過了。
然後立即帶著張媽媽和小僖搬家,躲到他找不到的地方。
搬完家後,我才敢鬆口氣,卸下所有逞強。
我沒錢買義乳,更負擔不起後續的靶向藥。
身體恢複需要時間,可我最缺的就是時間。
我一心隻想活久一點,找份兼職,陪著小僖長大。
眼見她蹣跚學步,會叫媽媽叫奶奶,上了幼兒園。
可我的身體,卻一天不如一天。
病來如山倒,乳腺癌竟複發了。
我記得清楚,自己是元旦那天走的。
平安夜那晚,我虛到幾乎睜不開眼。
頭發全掉光了,我就戴著毛線帽哄小僖睡覺。
我說,媽媽就是聖誕老人,會給你送禮物哦。
小僖安心睡了,笑得甜蜜蜜的。
沒幾天,張媽媽告訴她。
媽媽被聖誕老人帶走了。
商務車駛入我們曾經的家。
小僖被抱進別墅後,眼睛睜得圓圓的。
“爸爸,這裏好像城堡呀。”
淩聰不屑地哼了聲:
“切,土包子!”
安琪假意捏捏他的臉,他立時嚎起來。
我飄在一旁看她演戲,隻覺可笑荒唐。
晚飯時她繼續做戲,公平地給孩子們夾菜。
淩聰碗裏的是雞腿,小僖碗裏的卻是肥肉。
小僖咽了咽口水,沒動筷子。
她抬頭看淩勝寒,小心翼翼地問:
“爸爸,你說買下火柴算數嗎?那些差不多三十塊。”
淩勝寒愣了一瞬:
“當然算,怎麼了?”
小僖的眼睛立時亮晶晶的:
“那…爸爸能把錢給我嗎?”
淩勝寒的麵龐肉眼可見地沉鬱下來。
我心頭一緊,料想是他發火的前兆。
果不其然,他的聲音帶著慍怒:
“錢錢錢!你為什麼和你媽一樣,眼裏隻有錢?”
他將對我的怨恨怒懟,傾注到我們女兒身上。
安琪和淩聰相視一笑,眼裏藏不住幸災樂禍。
似是不懂爸爸的怒意,小僖眨著眼,天真道:
“因為新年快到了呀。”
“我想給媽媽買紙錢…她在下麵,不能沒有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