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車內真皮座椅溫熱,暖意縈繞。
小僖一臉受寵若驚,小聲問道:
“爸爸,這裏是天堂嗎?好暖和呀。”
我的心像被檸檬猛地一刺,酸澀得很。
我走後的時日,她和張媽媽是怎麼捱過每個冬天的?
淩勝寒摸了摸她的腦袋,啞聲作答:
“傻孩子,這哪是天堂——”
“老公,她是誰呀?”
一道甜膩的女聲突兀打斷父女溫情。
我飄在車內,循聲望去。
我認得她,淩勝寒的妻子,安琪。
她裹著華貴的皮草,臉頰豐腴,早已不是當年瘦怯的姿態。
她身邊坐著個胖乎乎的小男孩,眉眼和她像一個模子刻的。
是他們的兒子,淩聰。
淩聰兩眼眯成縫,撅起嘴大聲抗議:
“爸爸,你怎麼抱別人!聰聰不高興!”
淩勝寒麵露不悅,將小僖護得緊了些。
“聰聰,禮貌點,這是你姐姐,小僖。”
似是覺得難以置信,淩聰費力睜圓眼睛。
他還想嘟囔鬧一鬧,卻被安琪一把按住。
安琪眼裏的不甘嫉恨快得像是錯覺。
她旋即笑起來,熟絡地拉小僖的手。
“哎呀,原來是雪願姐姐的女兒呀,歡迎歡迎。”
小僖臉上雪水化了,鼻尖紅彤彤的。
那抿起的唇角,和我從前一模一樣。
我恍惚地看著安琪虛情假意的笑。
多年前,我也是被這笑容騙過的。
我和淩勝寒出身於孤兒院。
是彼此唯一的青梅竹馬。
是早早結婚的少年夫妻。
而安琪是小我們十歲的院裏妹妹。
誰曾想。
她成了橫在我們感情中間的石頭。
還成了令我步步陷入深淵的泥淖。
我永遠忘不了,懷小僖六個月時。
淩勝寒像往常一樣,陪我去產檢。
排隊時,竟撞見多年不見的安琪。
她也微微挺著肚子,來做檢查。
我很訝異,她還那麼小,就要當媽媽了。
可淩勝寒當時的臉色,古怪極了。
就連打招呼,都要我扯著他胳膊。
“安琪…好久不見。”
我沒在意他的異樣,和安琪嘮起家常。
她淚光盈盈,說孩子沒有爸爸,但自己想留下。
同樣為人母,我聽得格外心酸,共情地勸慰她:
“可留下孩子,你也沒能力養啊。”
“難道讓孩子也在孤兒院長大嗎?”
她悲憫地看著我,意有所指道:
“還會有好心人,願意收養我們母子的。”
那時我沒懂,隻當她是個為愛昏頭的少女。
殊不知,我自己才是那個墜入愛河的傻女。
或許是老天助我,也或許是他們百密一疏。
幾天後,我在淩勝寒手機裏,看到一條他發給10086短信。
“不是說好了,我每月15號陪雪願產檢,0號陪你嗎?”
“你今天突然跑過來,還在雪願麵前說那些,什麼意思?”
看到這裏,我的手已經在抖。
可我閉上眼,拚命安慰自己。
不可能,淩勝寒那麼愛我,一定是搞錯了。
無奈10086還給出了回複。
不止文字,還有一段視頻。
“哼,你幹的好事!我剛滿三個月,昨晚你就纏著我要......”
“害得我以為寶寶出問題了。”
視頻裏,是兩具交纏的肉體。
男女都沒露出正臉。
可安琪的喘息與呢喃聲太過刺耳。
淩勝寒背上長長的疤又太過醒目。
那是小時候,我被嘲笑沒人要的孤兒。
他衝去和人廝打,硬生生挨了一棍子留下的。
我曾撫摸他的後背無數次,視其為愛的勳章。
可視頻裏,安琪的長指甲一遍遍抓撓那道疤。
劃出了一道道紅痕,像貓爪狠狠抓撓我的心。
驚恐怒忿之餘,我想大鬧一場卻忍住了。
因為我是孤兒,我愛淩勝寒,我隻有他。
我比任何人都渴望一個血脈相連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