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是煉獄般的兩天。
林薇幾乎不眠不休,帶著核心團隊拚殺在數據深淵。
所有人都憋著一股怨氣,認為是她的剛愎自用導致了災難,卻要集體承擔。
她沉默地扛下所有非議和疲憊,用驚人的專業能力硬生生將項目從懸崖邊拉了回來。
危機解除那一刻,整個團隊癱倒一片,看向她的眼神卻複雜難辨——有劫後餘生的慶幸,也有無法釋懷的埋怨。
顧臨淵似乎很滿意,包下了空中酒吧舉辦慶功宴。
林薇本不欲前往,最終還是去了,算是為這一年畫下句號。
酒吧燈光迷離,音樂慵懶。
顧臨淵攬著蘇清清,心情頗佳地舉杯。 “這次辛苦各位。”
他目光掠過眾人,最終停在蘇清清身上,“尤其要感謝清清,在最後關頭,找到了那個被忽略的核心邏輯錯誤,及時說服了瑞科。”
空氣瞬間凝滯。幾個知情的核心成員愕然看向林薇。
蘇清清臉頰緋紅,嬌聲道:“臨淵哥,我隻是運氣好,碰巧看到了林薇姐遺漏的地方......”
顧臨淵寵溺地捏了捏她的臉,隨即轉向林薇,眼神淡了下來:“林薇,作為前負責人,差點讓所有人的努力付諸東流。不該表個態嗎?”
荒謬感扼住了林薇的呼吸。她看著蘇清清眼底那抹藏不住的得意,電光火石間,一切豁然開朗——
是蘇清清!是她暗中做了手腳,又賊喊捉賊!
積壓的屈辱、疲憊和憤怒衝垮了理智。
在眾人驚駭的注視下,林薇一步上前。
“啪!”清脆的一記耳光,狠狠落在蘇清清臉上。
蘇清清尖叫著捂著臉,撲進顧臨淵懷裏。
顧臨淵臉上的笑意瞬間凍結。
他靜靜地看著林薇,那眼神卻比任何暴怒都駭人。
他輕輕推開蘇清清,緩步走到林薇麵前。 “打人?”他輕笑一聲,低沉悅耳,卻帶著毛骨悚然的寒意。
“很好。” 他目光掃過全場,語氣輕鬆得像在談論天氣:“看來林助理是覺得,這一個月我對她太寬容了。”
他頓了頓,微笑著,一字一句地說:“這樣吧。你站著,讓清清打回去。一下。或者......”
他視線轉向那些曾對林薇積怨已久、此刻又因“被她連累通宵”而心懷不滿的員工。
“在場有誰覺得,該替自己,或者替清清討個公道的,可以代勞。扇一下,獎勵一萬。我私人出。”
死寂。
隨即,在金錢和長期積怨的驅動下,第一個人站了出來,帶著發泄的惡意,重重扇在林薇臉上。
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平時那麼拽!活該!”
“就知道逼我們加班!自己捅婁子!”
“欺負蘇小姐!道歉!”
唾罵聲和巴掌聲交織。林薇挺直脊梁,閉上眼,臉頰火辣辣地刺痛。
原來,這一年的嚴於律己、力求完美,在這些人眼裏,竟是如此不堪。
懲罰結束時,她的尊嚴已被徹底碾碎。
顧臨淵攬著低泣的蘇清清,走到她麵前,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慢條斯理地說。
“林薇,別挑戰我的耐心。乖乖留在公司,把你的‘本事’都教給清清,今天的事,我可以不計較。”
他語氣篤定,仿佛施舍莫大恩典,“你知道,我總有辦法讓你聽話。”
他直到此刻,仍篤定她不會離開。
林薇緩緩睜開眼,左耳上的鑽石耳釘在混亂中脫落,碎在地上,光芒黯淡。
她沒有看他,也沒有看任何人,隻是用盡最後力氣,在一片死寂與各異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走出了這個埋葬了她所有幻想的地獄。
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腑,臉頰卻火燒般疼痛。
她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王助理嗎?我是林薇,有緊急情況,需要立刻聯係顧董。”
林薇回到公寓,臉上殘留的灼痛與喉間血腥氣,都被她徹底忽略。
她開始收拾行李。
衣物、文件、個人物品,被冷靜地分門別類。
那對曾為他換上的珍珠耳釘,從首飾盒底層取出,徑直扔進了垃圾桶。
天將亮時,最後一筆款項到賬。
她拿起手機,將顧臨淵的號碼拖入黑名單,刪除。
接著是所有相關的工作聯絡方式。動作幹脆,沒有停頓。
樓下,搬家公司的車已到。她推著行李箱走向電梯。
卻遇見不知來幹嘛的顧臨淵。
他看到她手中的箱子,挑眉,語氣漫不經心:“出門散心?”
“搬家。”她腳步未停。
他側身讓開,輕笑:“新地址發我助理,後續可能有文件需要處理。”
語氣篤定,仿佛她隻是賭氣暫離,遲早會回來。
林薇走進電梯,轉身按下關門鍵。在門合攏的最後一瞬,她抬眼,平靜地看向他。
顧臨淵似乎見她唇瓣微動,像說了什麼。 “什麼?”他下意識上前。
電梯門已徹底關閉。他皺了皺眉,隻當她是負氣低語,轉身離開。
晾幾天也好,他想,她總會回來。
電梯下行。
車內,林薇對司機道:“機場。”
城市輪廓在後窗迅速倒退。
她取出手機卡,指尖微一用力。 “哢嚓。” 輕細的斷裂聲。卡斷成兩截,被她拋向窗外,瞬間消失。
她升起車窗,目光平靜地望向漸亮的前路。
身後一切,就此割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