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與庶妹同日出嫁。
她換上我的大紅嫁衣,替我嫁給權勢正盛的三皇子。
而我被灌了迷藥,塞進一頂小轎,送進冷清的東宮,成了廢太子的衝喜新娘。
上一世,我在新婚夜被設計與馬夫同房,淪為全京城的笑柄。
我去宮中告發庶妹,以死相逼,換她流放離京。
三皇子不計前嫌娶我,我便用父親鎮國侯的兵權助他奪嫡,扶他登上太子之位。
直到他登基第二天,我從皇後之位被打入冷宮,一杯毒酒了結此生。
那時我才知道——
我深愛的夫君早與庶妹私通,孩子都已三歲,廢太子雙腿殘廢也是他們所為。
我付出一切,卻替仇人鋪了登天路。
重活一世,轎簾外嬤嬤的聲音如毒蛇吐信:
“過了今晚,這失了清白的破鞋,還不是任由我們擺布?”
我攥緊衣袖,無聲冷笑。
這一世,我要那對狗男女——血債血償。
......
紅蓋頭搖晃,刺目的紅遮住所有視線。
顛簸的轎身讓我從混沌中徹底清醒,袖中那套冰冷的銀針貼著皮膚,帶來唯一一絲清明。
我動了動指尖,能清晰感受到體內軟筋散的藥力在經脈間緩慢遊走。
前一世,就是這藥讓我在轎中昏沉。
待到醒來,已是第二日,我衣衫不整地與那陌生馬夫躺在同一張肮臟的床榻上,被東宮的下人“恰巧”撞破。
可這次,不會了。
指腹精準地按上手腕內側的穴位,細長的銀針無聲刺入。
我閉目凝神,另一隻手飛快撚動針尾,將體內那股燥熱的春藥藥力強行壓製、疏導。
“籲——!”
轎子猛地一頓,停了下來。
“到了!東宮西側角門,趕緊把人送進去,別誤了吉時!”
轎簾被粗暴地掀開,兩名膀大腰圓的嬤嬤不由分說,一左一右架起我的胳膊,將我拖了出去。
我踉蹌幾步,蓋頭滑落一角,瞥見眼前朱紅褪色、略顯斑駁的宮牆,和一道僅容兩人通過的窄小角門。
“快些!太子殿下還等著呢!”
其中一個吊梢眼的嬤嬤皮笑肉不笑,手勁極大,掐得我胳膊生疼。
前一世,我就在這通往所謂“新房”的昏暗廊道裏,被她們不小心引錯了路,進了那間早就準備好的偏房。
這一次,我腳步微微一頓,身體借著她們的拖拽力道,不著痕跡地向另一側偏了偏。
“哎呦,新娘子這是急著見殿下呢?”
吊梢眼嬤嬤陰陽怪氣,手上卻更用力,試圖把我拽回原來的方向。
我猛地抬頭:“嬤嬤,走錯了。太子殿下的寢殿,應是這邊。”
我抬手指向那死寂的深處,兩個嬤嬤都愣住了,像看瘋子一樣看著我。
那吊梢眼嬤嬤揉著發麻的手臂,又驚又怒:
“你胡說什麼!殿下病重,早已吩咐不見任何人!你這等......還是先去給你備好的屋子歇著!”
“是嗎?”
“可我方才似乎聽見,裏麵有瓷器碎裂的聲音。若殿下真有什麼不好,延誤了救治,這責任......誰來擔?”
這話半真半假。
我確實凝神細聽,那死寂深處,方才似乎傳來一聲極輕微的、像是玉器落地的脆響。
兩個嬤嬤臉色頓時變了變,驚疑不定地對視。
太子雖廢,可畢竟還是太子,若真死在她們當值的時候......
我趁她們猶豫,不再耽擱,提起沉重的嫁衣裙擺,徑直朝著那扇緊閉的房門走去。
“站住!你不能進去!”嬤嬤反應過來,急忙低吼著要來攔。
我已走到門前,用力推開了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門。
一股濃鬱得化不開的藥味混雜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腥氣撲麵而來。
床上,隱約躺著一個人形。
我反手關上門,將嬤嬤們驚怒的低呼隔絕在外。
一步步走近,才看清床上那人。
麵色是駭人的青灰,雙唇慘白幹裂,深深凹陷的眼窩緊閉著,若不是胸膛還有極其微弱的起伏,幾乎與死人無異。
這便是太子蕭玦,曾經驚才絕豔、文武雙全的儲君,如今隻剩一副被劇毒和傷痛折磨得形銷骨立的軀殼。
前世到我死前那一刻,蕭景曜才得意地在我耳邊低語,告訴我蕭玦的廢腿,是他所為。
我走到床邊,指尖輕輕搭上他露在被子外、瘦骨嶙峋的手腕。
脈搏微弱混亂,時急時緩,幾不可察。
果然是“蝕骨散”的脈象,且已深入肺腑,毒性霸道。
我正凝神細查,床上的人,那緊閉的眼睫,忽然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醒了?
我立刻收回手,後退半步,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裏顯得格外清晰:
“殿下,我知道您聽得見。”
床上的人毫無反應。
“我是謝清辭,鎮國侯嫡女。今夜種種,皆是我那好妹妹與我前未婚夫蕭景曜的手筆。”
“他們送我進來,不是為了衝喜,是為了陷害殿下您,同時讓我身敗名裂,再無翻身之日。”
說到“蕭景曜”三個字時,我清晰地看到,蕭玦置於身側的手指,幾不可察地蜷縮了一下。
“殿下身中蝕骨散,此毒出自南疆,陰狠異常,解毒需龍血草為引,輔以金針渡穴,化去淤積骨髓之毒。”
我語速加快,拋出籌碼,“恰好,我母親出身藥王穀,此法,我會。”
月光偏移,恰好落在他臉上。
我俯下身,靠近他耳邊,用隻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氣音,一字一句道:
“我隻求與殿下做一筆交易。我為您解毒,設法醫治您的腿。您給我庇護。”
“讓我,向謝玉柔,向蕭景曜,向所有將我們逼入此等境地之人——”
“討回血債。”
話音落下的瞬間,一直如同死寂雕像般的蕭玦,陡然睜開了眼睛。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