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季晏青千哄萬哄的把嶽湫茗先送了回去。
折返回來的時候,站在門口看了我許久。
我驚覺曾經那個少年,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長成了如今眉宇清雋,英姿秀逸的挺拔男人了。
幾分上位者的沉穩是金錢和權利滋養出的雍容,當年隻能叫囂著寧可娶養豬家女兒也不娶我的人,早就不再需要這樣的虛張聲勢。
片刻後,季晏青歎了一口氣。
“這裏以後就送你了,都是按你喜歡的樣子裝潢的。”
仿佛剛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我笑笑不說話。
邁步就要向外走。
卻被他拉住手腕,臉上的冷漠散了不少。
“桑桑,別任性。”
“湫茗從小驕縱,嶽家跟季家是世交,我們之間的聯姻勢在必行,是我必須承擔的家族責任。”
“但是你放心,我沒想過要不管你,就算我跟她結婚了,也會好好照顧你、保護你一輩子的。”
一輩子。
這樣的承諾讓人想笑。
我這種鄉下來的土包子,都知道這種謊話騙不了人了。
卻能理解季晏青的緩兵之計。
他心思深沉,任何事情在有十足把握之前從不會流露自己的真實意圖。
就像當初是他偷偷聯係了季家,在季家人上門之前,我跟爸爸竟然一點異樣都沒有察覺。
甚至不清楚他是如何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又是怎麼在人跡罕至的大山裏,找到了對外聯係的途徑。
所以我很清楚,留下我是為了不生事端。
隻有掌握在自己手裏的,才是真正能讓人放心的。
可我必須要走。
我雖然窮,是個1世紀還在撿蘑菇的農民,卻不代表我可以成為任人禁臠的寵物。
“一輩子?一輩子見不得光的情人嗎?”
“所以這裏就是你為我打造的純金牢籠?不覺得太破費了一點嗎?”
季晏青愣了愣。
顯然沒有料到我會是這樣譏諷的態度。
但他很快就收斂了眼底爬滿的陰戾之氣,耐著性子哄騙我。
“世家聯姻,大多沒有感情。”
“湫茗任性自我,當然比不上我跟你之間多年的情份,桑桑我沒有辦法承諾你身份,卻絕對不會虧待你,也會盡力報答你們家養我十年的恩情。”
院子外麵,已經圍了一圈保鏢。
季晏青今天是鐵了心,沒想再讓我從這裏走出去!
我笑了。
抬手一下下輕輕拍打著自己左腎的位置。
“所謂報答,就是要我當一個見不得光的二奶?”
“季晏青,你想都不要想!除非你把我關起來,但你心裏很清楚,你關不住我的!”
“或者你把我的腎還給我,我就都聽你安排!”
季晏青有腎炎,後來發展到了非換腎不可的地步。
或許是命中注定,所有配型的人裏,隻有我跟他配對成功。
所以他欠我兩條命。
這也是我最後為自己保留尊嚴的籌碼了。
我跟季晏青再次陷入了冷戰。
這是他從小慣用的伎倆,無限拖延到底,總讓時間將不喜歡的答案風化消散。
嶽湫茗卻不願意這麼無限期的等下去了。
她直接找上了門,美其名曰是請我喝咖啡,卻沒有給我拒絕的機會。
喝咖啡的地點選的很有創意,是一家黑市拳場。
擂台上的人拳拳到肉,周遭堆積了許多搖旗呐喊的人。
嶽湫茗抬手不輕不重的捏了捏我的臉。
“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嬌滴滴的小公主,有一百種方式可以讓你在這個世界上悄無聲息的消失。”
她說話的時候,甚至還是笑著的。
比那天在季晏青的麵前,更多了幾分狠厲和陰鷙。
是上位者的輕蔑和威脅,那一瞬間就讓我明白了自己的無能為力。
“季太太已經幫我安排好了,下周我就要嫁到港城去了。”
“沈家的沈肆禮,你應該知道他才對,港城沈家的家世不在你跟季晏青之下,要不是他有殘疾,這種好事也輪不到我,我很珍惜。”
嶽湫茗怔了怔,眼底的戾氣淺了些。
我轉身要走的時候,卻被她攔住。
“你雖然是個識趣的人,但季晏青可未必這麼想,還要委屈你陪我演場戲了。”
不等反應過來,剛剛還在八角籠裏的拳手們紛紛圍了上來,把我們兩個都結結實實的捆了起來,吊在了拳場中間的橫梁上。
季晏青趕來的時候,一個幽黑壯碩的男人笑眯眯的迎了上去。
“季總來的還挺快,我們兄弟最近缺錢花,沒辦法就想問你借點錢花花,也不知道這兩個女人哪個更重要,索性都綁過來了。”
說著就指向吊在半空的我跟嶽湫茗,笑的麵目猙獰。
“五百萬,您隻能選一個帶走。”
季晏青抬眸看向我們,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
聲音中也夾雜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幾乎沒有半秒鐘的猶豫:“我選嶽湫茗!”
即便已經決定離開,我的心還是在這一瞬間如同被重錘擊中。
明明不想哭,眼淚卻猝不及防的湧了出來。
嶽湫茗似乎早就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毫不意外的睨向我,用隻有我們能聽見的聲音一字一頓道:
“你輸了,所以隻能委屈你把戲做全,去省界外的山區裏待一個晚上了。”
她的繩索漸漸下落,季晏青早早衝過來抬手把人接住。
轉身離開前,他遲疑一瞬,聲音沙啞卻全無波瀾,“桑桑你等我,很快有人會來救你的。”
我嗤笑出聲。
笑中帶淚。
相伴十幾年,我一眼就看出了他對這場綁架起了疑心。
但就是這麼拙劣的表演,他也毫不懷疑的配合著選擇了嶽湫茗。
隻因為不願意冒險,讓她有任何受到傷害的可能。
所以他隻能拿我的命來賭,賭這是一場遊戲,賭我不會有事,反證賭輸了也就隻是死了一個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