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江華強臉上的笑意僵住，隨即又浮現出虛偽的溫和。

“說什麼傻話，外婆在這裏住得好好的，有專門的護工二十四小時照顧，比回那個破舊的老房子強多了。”

他話鋒一轉，指向二樓的書房。

“你跟我來一下，我們父女倆，也好久沒好好聊聊了。”

江夢秋心底冷笑，麵上卻不動聲色，跟著他走進了書房。

門一關上，江華強臉上的偽裝瞬間消失得一幹二淨，取而代之的是赤裸裸的算計和貪婪。

他坐到那張寬大的老板椅上，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用審視貨物的眼光打量著她。

“江夢秋，我也不跟你繞彎子了。”

他慢條斯理地開口。

“宋修瑾，你看上他了？”

江夢秋沒說話，隻是冷冷地看著他。

“看不看得上不重要。”江華強自己接了下去，臉上露出譏諷，“重要的是，他看上你了。今天這個態度，可不是逢場作戲那麼簡單。”

他身體微微前傾，壓迫感十足。

“但是，你配不上他，江家也給不了他任何助力。可芊芊不一樣，芊芊年輕漂亮，又是我和你葉阿姨從小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她要是能嫁給宋修瑾，對我們江家，對她自己，都是一步登天的好事。”

江夢秋幾乎要氣笑了。

“所以呢？你的意思是，讓我把宋修瑾讓給江芊芊？”

“不是讓你讓，是讓你配合。”江華強糾正道，說得理所當然，“你找個機會，跟他提分手，就說你失憶了，對他沒感覺了。然後多製造機會讓芊芊跟他接觸，剩下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這是把她當成什麼了？可以隨意丟棄和利用的踏腳石？

“如果我不呢？”江夢秋問。

江華強笑了，那笑意不達眼底，透著陰冷的寒氣。

“你外婆年紀大了，身體又不好，醫院那種地方，人多手雜，萬一哪個護工不小心，手滑了一下，或者用錯了藥......”

他拖長了尾音，威脅的意味不言而喻。

江夢秋的手在身側死死收緊，指甲扣進肉裏，尖銳的刺痛讓她保持著最後的清醒。

她就知道，他一定會用外婆來逼她。

“你覺得宋修瑾會讓你動她？”

“宋修瑾？”江華強嗤笑一聲，“他現在是喜歡你，可等他知道你心裏還裝著許天南，甚至是為了許天南才跟他演戲，你覺得他還會護著你那個外婆嗎？男人最重麵子，尤其宋修瑾這種天之驕子，他隻會覺得被你耍了，到時候，他不對付你都算好的了。”

他從抽屜裏拿出一個小小的藥瓶，推到江夢秋麵前。

“這是我給你準備的。芊芊去接近宋修瑾的時候，你最好識相點，別出來搗亂。你要是敢耍什麼花樣，就別怪我心狠。”

那瓶子裏是透明的液體，江夢秋不用問也知道，這絕不是什麼好東西。

胃裏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

這就是她的親生父親。

為了給繼女鋪路，不惜用自己母親的性命來威脅她，甚至還準備了藥物來控製她。

她看著那藥瓶，又想到樓上病床上虛弱的外婆，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許久，她抬起頭，臉上沒什麼血色。

“我知道了。”

江華強滿意地笑了。

“這才乖。記住，別耍小聰明。”

江夢秋走出書房，每一步都走得沉重。

她剛走到樓梯口，就看到了等在下麵的宋修瑾。

男人站在那裏，客廳璀璨的燈光落在他身上，襯得他整個人都有些不真切。

他看見她，邁步走了過來。

“怎麼了？”

他的問話很簡單，卻讓江夢秋心裏一顫。

她還沒開口，江華強就從書房跟了出來，臉上又掛上了那副慈父的笑容，搶著回答。

“沒什麼，夢秋就是擔心她外婆的身體，我跟她聊了幾句，讓她放寬心。”

他說著，還親熱地拍了拍江夢秋的肩膀。

江夢秋隻覺得那隻手碰到的地方，一陣惡寒。

她不動聲色地躲開，低著頭。

“我有點不舒服，想回去了。”

宋修瑾看了她一眼，又掃過旁邊一臉熱情的江華強，沒再多問。

“好。”

他伸出手，很自然地攬住她的肩膀，帶著她往外走。

臨出門前，江華強的嗓音又從背後傳來，不大不小，剛好能讓江夢秋聽見。

“夢秋，別忘了爸爸跟你說的話。”

江夢秋的身體僵了一下。

直到坐進那輛黑色的邁巴赫，隔絕了江家的一切，她才脫力般靠在柔軟的座椅上。

車內很安靜，隻有平穩的引擎聲。

窗外的街景飛速倒退，霓虹燈的光影在她臉上明明滅滅。

她扭頭看著窗外，一言不發，眼眶卻控製不住地發熱。

她不能就這麼認輸。

江華強和葉素蓮想踩著她和外婆的性命往上爬，她偏不讓他們如意。

江芊芊想要宋修瑾？那她就讓她徹底斷了這個念想，輸個底朝天。

而宋修瑾，是她現在唯一能握住的刀。

身旁的男人沒有出聲，車裏安靜得隻剩下引擎的嗡鳴。

這種沉默壓得她喘不過氣。

她轉過頭，車裏很暗，看不清他的臉，隻有一個輪廓。

“他跟你說了什麼。”

男人的聲音很平，沒有起伏。

江夢秋沒法馬上回答，一股酸意堵住了喉嚨。

“他......”

她隻說出一個字，後麵的話再也說不出口。她猛地扭過頭去，抬手捂住自己的臉，肩膀控製不住地抖動。

車裏的空氣更加凝滯。

過了好一陣，她才放下手，眼睛通紅，全是水汽。

“他說，讓我把你......讓給江芊芊。”

她看著他，話音裏帶著她自己都聽得出的難堪。

“他說，我要是不配合，不讓江芊芊高興......他就不讓我再見外婆了。”

這句話說完，她眼裏的淚水終於滾了下來。

“對不起，把你牽扯進來。”

她道歉的聲音都是抖的。

“我知道這個要求很過分......可是，我外婆她......她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她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宋修瑾的衣袖，力氣大得指尖都在發顫。

“你能不能......能不能幫幫我？”

她仰起頭，哭著看他，哀求。

“你就陪我演一場戲，好不好？隻要......隻要讓江芊芊對我死心，讓我爸他......不再用外婆威脅我，就可以了。”

“求求你了。”

車廂裏隻剩下她壓抑的哭聲。

宋修瑾垂下眼，看著她抓住自己衣袖的那隻手，很小，因為用力，骨節凸顯。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漫長得讓她絕望。

她抓著他袖子的手，力氣一點點消失，指頭都僵了。

就在她準備鬆開手的時候，他開口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