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陳律師的執行力毋庸置疑。一份精心準備的“厚禮”——包括一張存有五十萬的銀行卡，幾盒名貴滋補品，以及兩名雷老虎麾下、擅長理療的女護理員——很快便送到了李雪晴臨時的住處，鎮上一家簡陋的招待所。

房間裏，李雪晴蜷坐在床邊，臉色比之前更加蒼白，眼瞼下是濃重的陰影。李小龍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似乎還在她耳邊回蕩。

李滿囤仿佛一夜之間老了二十歲，癡癡呆呆地坐在角落裏，嘴裏反複念叨著“完了，全完了”。

陳律師的到來，讓她空洞的眼神裏泛起一絲波瀾，但更多的是警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怨懟。

“李小姐，三爺吩咐我來看望您。這些是三爺的一點心意，請您務必收下。”陳律師語氣平和，將禮物放在桌上，並示意兩名護理員上前，“這兩位會負責調理您的身體，直到您康複。”

李雪晴看著那包裝精美的禮品，嘴角牽起一抹苦澀至極的弧度：“心意？打斷我弟弟的腿，再送來這些......這就是他張三的心意？貓哭耗子嗎？”她的聲音帶著顫抖，卻努力維持著最後的體麵。

陳律師推了推金絲眼鏡，眼神銳利而冷靜，他揮了揮手，讓兩名護理員暫時退出房間。

“李小姐，”他的聲音壓低了些，卻更具穿透力，“請允許我說幾句或許不中聽，但絕對是事實的話。”

“第一，李小龍先生的行為，在法律上構成詐騙與非法抵押，金額巨大，若三爺追究，他麵臨的將是漫長的牢獄之災。在灰色地帶，他這種行為，等同於背叛和挑釁，按照道上的規矩，三爺就是要他的命，也無人能說半個不字。”

李雪晴的身體微微顫抖，她知道陳律師說的是事實。

“第二，”陳律師繼續道，“三爺之所以最終改變主意，讓我來看望您，僅僅是他的心裏有您。因為您在那破屋裏給予的、微不足道卻於他而言重若千斤的一點善意。他永遠記得。所以，您不能記恨他。慈不掌兵。如果沒有規矩，張先生又怎麼幹大事？”

“他這是在逼我！”李雪晴淚水再次湧出，帶著委屈和憤怒。

“是，也不是。”陳律師的語氣依舊平穩，“三爺是在給您，也給李家，留下最後一條路，一個還能活下去，甚至未來可能重新站起來的機會。代價是，您需要站到他這邊，李小龍必須為他的愚蠢付出足以警醒所有人的代價。打斷腿，是懲罰，也是變相的保護。李小龍的性格不改，遲早會喪命！”

陳律師的話，像一把冰冷的鑿子，一點點敲碎了李雪晴心中的怨氣，露出血淋淋的現實。她不是不懂，隻是情感上難以接受。

她看著眼前這個精明的律師，又想起張三那深不見底的眼神，終於明白，從張三繼承遺產的那一刻起，他們之間，就已經是雲泥之別。

所謂的婚約，所謂的衝喜，都成了可笑的曆史塵埃。

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眼裏雖然還有淚光，但多了一絲認命般的清明。

“我明白了......陳律師，替我......謝謝三爺。”她聲音沙啞，卻不再顫抖，“這份‘心意’，我收下。我會好好調理身體......這份債，我會還。”

“銀行卡裏有五十萬，夠李家幹很多事情。”

陳律師微微頷首，知道目的已經達到。他留下護理員，悄然離開。

李雪晴望向窗外，看見陳律師正鑽進一輛黑色奧迪，在幾名黑衣保鏢簇擁下絕塵而去。

在隔壁聽到響聲的李滿囤進門，驚訝地問道：“陳律師剛才說，張三給了我們五十萬？”

看得出來，李滿囤的那份貪婪寫在臉上。為了錢，他似乎已經不在乎張三讓李家破產了。因為張三給的錢財，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

“是的。爸，你拿這筆錢去縣城買一套房吧。這清河鎮，已經不適合我們生存了。”

“縣城買房隻需要十幾萬，我們又可以過上好日子啦。雪睛，這門親事，你可以主動一些呀......”

李滿囤喜極而泣......

與此同時，鎮衛生院裏，雙腿被打上厚重石膏、疼得死去活來的蔡小虎，正對著病床前一個麵色陰沉的中年男人哭訴。

這男人約莫五十歲，身材精瘦，穿著樸素的唐裝，眼神開合間卻帶著一股子鷹視狼顧的狠戾。

他正是蔡小虎的表舅，威震整個清源縣地下勢力、綽號“坐山虎”的丘孟虎！

“舅！您要給我做主啊！”

蔡小虎哭得鼻涕眼淚混在一起，“那個張三廢，他根本不講規矩！上來就下死手！他這打的不是我的腿，他打的是您老人家的臉麵啊！他還放話，說別說是我，就是您......您丘老大去了，他也照打不誤！”

蔡小虎添油加醋，極力煽風點火。

丘孟虎默默聽著，手指緩緩盤著兩顆油光鋥亮的核桃，臉上看不出喜怒。

“張三......張四海的孫子？”他緩緩開口，聲音沙啞，“聽說，雷老虎那老東西，認他當了少爺？”

“是！就是仗著雷老虎撐腰，他才這麼囂張！”蔡小虎急忙道。

丘孟虎冷哼一聲：“雷老虎？他在省城是條龍，到了這清源縣的地界，是龍得盤著，是虎也得臥著！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他不懂，那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更不懂！”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貪婪和狠厲：“一個外來戶，想在山貨行當裏立旗？還一來就斷人財路？真是不知死活！”

清河鎮及周邊區域的山貨收購，長期以來被三家加工廠把持，背後真正的掌控者，正是他丘孟虎！他們通過暴力威脅、壓級壓價，壟斷市場，獲取暴利。張三高價無限量收購的策略，直接動搖了他們的根基。

“小虎，你安心養傷。”丘孟虎站起身，語氣森然，“這件事，舅給你出頭。正好，也教教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張三，清源縣，是誰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