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雜物房內，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死寂。

隻有陳律師沉穩的語調，以及張三逐漸變得粗重而有力的呼吸聲。

“現在，該好好算算......我們的賬了。”

張三這句話聲音不高，卻讓李滿囤和李小龍父子二人齊齊打了個寒顫。

李滿囤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幹幹淨淨，蠟黃得像一張陳年舊紙。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往前蹭了兩步，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諂媚到極點的笑容：

“那個......賢......賢婿啊......嗬嗬，這，這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誤會，全都是誤會！有什麼話，咱們一家人關起門來好好說，好好說......”

他試圖用“一家人”這個曾經羞辱張三的詞彙，來套取最後一絲憐憫。

“誤會？”

張三緩緩抬起頭。那雙曾經充滿了麻木、絕望和逆來順受的眼睛，此刻隻剩下冰冷的、毫不掩飾的嘲諷。他撐著陳律師的手臂，咬緊牙關，忍受著渾身撕裂般的疼痛，一寸寸，艱難地站了起來。

盡管他的身體依舊虛弱得搖晃，但那猛然挺直的脊梁，卻仿佛一柄塵封多年、終於破鞘而出的利劍，寒光乍現！

“把我當牲口一樣按著腦袋摁下血手印，是誤會？”

“讓我住這豬圈不如的雜物房，與蚊蠅鼠蟻為伴，是誤會？”

“在廠裏把我往死裏使喚，動輒打罵，克扣飯食，也是誤會？”

他每質問一句，聲音就提高一分，那積壓了太久的怨氣迅速彌漫開來，壓得李滿囤幾乎喘不過氣。

“還有你，”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箭矢，倏地轉向臉色慘白、縮在門口試圖降低存在感的李小龍，“帶人往死裏打我，拳打腳踢，也是誤會？”

李小龍被那眼神一刺，嚇得怪叫一聲，往後一縮，色厲內荏地尖叫道：“你......你想幹什麼？這裏是我家！我爸是李滿囤！你敢亂來？！我......我報警抓你！”

“你家？”張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極致的弧度，他不再看這對廢物父子，目光轉向陳律師。

陳律師立刻會意，上前一步，金絲眼鏡後的目光銳利如手術刀，精準地剖向李滿囤最後的心理防線：

“根據張四海先生遺產繼承相關條款，張三少爺已自動獲得其名下所有資產的無限處置權。這其中，包括張老先生早年委托我方，通過第三方秘密購入的——貴府宅基地及地上建築百分之五十一的產權文件。”

他從容地從公文包裏抽出一份泛黃但保存完好的文件複印件，清晰地將產權份額說明和鮮紅的公章，亮在了李滿囤眼前。

“白紙黑字，具有完全法律效力。”

“什麼？！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李滿囤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尖叫著撲過來，一把搶過文件，雙手劇烈顫抖地翻看。

當他看清那確鑿無疑的產權歸屬和具有絕對權威的公章印鑒時，他整個人如同被抽掉了骨頭，眼前一黑，“噗通”一聲，爛泥般癱坐在地。

這房子是他李家祖宅翻修的，是他李滿囤在清河鎮立足的根基和臉麵！

他做夢也想不到，這地皮的一大半產權，早就神不知鬼不覺地落在了那個他以為早就死在外麵的老窮鬼張四海名下！

“所以，理論上，”陳律師的聲音平淡得像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毀滅性力量，“這裏，至少有一半，是屬於我家少爺的。李滿囤先生，嚴格來說，你才是那個長期寄居，甚至可被視為非法侵占他人財產者。”

“噗——！”李滿囤急火攻心，喉頭一甜，竟直接噴出一小口血沫，整個人瞬間萎靡下去，仿佛蒼老了二十歲。

李小龍也徹底傻眼了，他聽不懂什麼產權法條，但他看得懂他爹那徹底崩潰、甚至吐血的樣子。巨大的恐懼攫住了他，讓他連站立的力氣都消失了，如爛泥一般癱在地上。

就在這時——

轟隆隆——！

院外傳來一陣如同野獸咆哮般的汽車引擎轟鳴聲，以及村民們驚恐到極致的喧嘩和尖叫聲！

隻見八輛清一色的黑色奔馳G級越野車，如同鋼鐵洪流組成的凶悍軍團，以一種蠻橫無比、摧枯拉朽的姿態，直接衝開圍觀的村民，將李府大門連同外麵的狹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車門猛地打開，二十多名身著統一黑色西裝、戴著空氣耳麥、氣息彪悍冷峻、眼神如同鷹隼的壯漢，動作迅捷如獵豹，訓練有素地控製了院內外所有通道，隔開了所有閑雜人等。

整個李家院落，頃刻間被一種肅殺的氣氛籠罩。

然後，中間那輛最為龐大的奔馳G6後門打開。

一名身穿暗紅色團花唐裝、手持一根紫檀木手杖、身材高大、滿頭銀發卻不怒自威的老者快步走了下來。他麵色陰沉如水，眼中燃燒著壓抑不住的怒火。

正是接到陳律師消息後，火速趕來的雷老虎！

在所有人驚恐欲絕的注視下，這位頂級大佬竟無視癱坐吐血的李滿囤和嚇癱的李小龍，一路小跑著，穿過院子，徑直衝到雜物房門口！

下一刻，讓李家父子靈魂出竅、所有窺視者終生難忘的一幕發生了——

雷老虎毫不猶豫，在滿是塵土、汙穢和血跡的地麵上，對著剛剛站穩、一身狼狽的張三單膝跪下，抱拳躬身，聲如洪鐘，帶著無盡的愧疚與憤怒：

“雷老虎拜見少爺！救駕來遲，讓少爺受此奇恥大辱，老虎萬死難贖其罪！”

聲浪滾滾，震得房梁上的灰塵都簌簌落下！

這驚人一跪，這一聲道歉，如同一記無形的重錘，狠狠砸碎了李家父子最後一絲僥幸，也砸懵了所有圍觀者的認知！

李小龍“嗷”一嗓子，雙眼翻白，直接嚇暈了過去，褲襠迅速濕透，散發出難聞的騷臭。

李滿囤看著那位隻在電視財經新聞和本省傳奇故事裏出現的雷霸天，竟然真的如同最忠誠的老仆般跪在張三麵前，他最後的精神支柱也徹底粉碎，隻剩下無邊的恐懼。

他趴在地上，涕淚橫流，如同一條瀕死的瘌皮狗，連求饒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張三在陳律師的攙扶下，緩緩走到李滿囤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李滿囤。”

李滿囤一個激靈，猛地抬起頭，臉上混雜著眼淚、鼻涕和血沫，瘋狂地以頭搶地，磕得砰砰作響：

“ 少......少爺！三爺！張爺爺！我錯了！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我有眼無珠！狗眼看人低！您大人有大量，把我當個屁放了吧！饒了我，饒了我這條狗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