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知道,陸寒淵不是輕浮的人。
其實,早在他認識昭陽郡主之前,我已經隱隱約約察覺到了他對我,已經不再像年少時那樣親密無間。
而是多了幾分抗拒。
現在的話,隻不過是讓這兩年來心裏的猜想,成了真。
我掐著手心,對他展開一如往常的笑。
“淵哥哥,我知道了。小時候陸伯伯說要你娶我的話,我......我本來也沒當真。”
嘴上說著口不對心的話時,原來受到懲罰,會痛的是心。
陸寒淵的眸子裏劃過一絲詫異,和別的什麼。
但他還來不及說什麼,就被一聲暴喝打斷:
“逆子,你張口胡言什麼?”
陸伯伯匆匆趕來,一張臉染滿怒色。
陸寒淵眼神複雜地看了我一眼。
“好啊,嘴上說著明白,暗地裏派丫鬟把我爹叫來?你以為我爹來了,我就會收回我的話不成?”
我待要解釋,他已經不再看我,提高聲音衝著陸伯伯說:
“父親,你來得正好。兒子已經大了,想問父親,兒子的婚事,能否自己做主?”
“放肆!”陸伯伯氣得臉上胡須顫動,“你的婚事,為父早就為你定下,整個陸家誰不知道,知微丫頭是你未過門的妻子!”
陸寒淵冷著臉,和他父親對峙著,一步也不肯退讓。
“父親,你要報恩,難道就要搭上兒子一生的幸福?但兒子我,絕不願一生被‘報恩’二字裹挾!”
我怕他再說下去,隻怕又是一頓打,連忙上前扯住他:
“淵哥哥,別說了......”
卻被他一把推開,不耐煩地瞪我一眼:
“沈知微,你能不能別再纏著我?”
他的力氣太大,我措手不及,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看見我跌倒的一瞬間,陸寒淵身形微微晃動,卻終究還是止住了,沒有衝過來。
我連忙從地上爬起來,生怕自己狼狽的模樣,讓陸伯伯的怒氣再添上幾分。
身邊的丫鬟娟兒傳來一聲驚呼:
“小姐,你的手。”
我這才感覺到手肘處一陣刺痛,是剛才摔倒時,磕到地上的碎石磕破了。
衣衫都被蹭破,露出鮮血淋漓的手肘。
我咬著牙示意丫鬟不要再出聲,陸伯伯卻已經一眼看見了我的傷口。
“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扶小姐去上藥!”他衝丫鬟吼道。
他的臉黑如墨色,瞪著陸寒淵咬牙切齒:
“取家法來!這個逆子,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訓一下不可。”
娟兒不敢違逆,扶著我往外走去。
陸寒淵像被釘子釘在了原地,對要被家法伺候的話置若罔聞。
隻一雙眼睛怔怔地盯著我手上的手肘,雙唇翕動。
我經過他身邊時,聽到他喉嚨裏滾著一句:
“微丫頭。”
眼看下人捧著鞭子跑了進來,我心急如焚,卻不敢開口向陸伯伯求饒,隻怕讓他更火上澆油。
隻好加快腳步,準備去請陸伯母來求情。
剛邁出院門口,身後驟然響起鞭稍劃破空氣的聲音。
下一刻,“啾”的一聲,鞭子沉悶地抽在了肉身上。
我的心也跟著一顫。
陸寒淵咬著牙悶哼一聲,索性笑起來:
“父親,你打吧,縱然打死我,我也要娶自己心愛的女子。”
“我對微丫頭就像是親妹妹,我絕不會娶她。”
鞭聲響得更頻密,我再也聽不下去,返身奔過去跪在陸伯伯麵前:
“陸伯伯,你別打了,別打了。”
趴在地上的陸寒淵,整個後背已經衣衫破碎,血肉模糊成一片。
而他整個人,已經一聲不吭,分明已經暈了過去。
陸伯伯還不消氣,提著鞭子怒氣衝衝。
“知微,你讓開。且不說你爹爹對我陸家有大恩,迎你進陸家大門是我十年前就許諾下的事。”
“這逆子怎能出爾反爾?還貪圖富貴,以為攀上郡主,就能悔了婚約?”
我的眼淚,一滴滴砸在陸寒淵血肉交織的後背。
他伏在地上的身體微微動了動,用氣若遊絲的聲音說:
“沈知微,你讓開。”
這句話,擊碎了我心裏的最後一絲希望和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