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這個女人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

“李娟你瘋了！墜樓的孩子在那邊！”

我奮力掙紮，指著不遠處真正圍著一圈焦急人群的地方。

那裏，才是我們真正的目的地！

“閉嘴！讓你去就去！”

李娟見我不配合，竟然發了狠，從背後死死抱住了我，不讓我動彈。

她還對司機老王使了個眼色。

老王立刻會意，下車跑到我身邊，和李娟一左一右，像拖死狗一樣，強行將我往“王總太太”的方向拖。

我被兩個成年男人和女人架著，雙腳在地上拖行，白大褂沾滿了泥土和灰塵。

周圍的鄰居對我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那一刻，我所有的尊嚴和信仰，都被他們狠狠地踩在了腳下，碾得粉碎。

無盡的羞辱和絕望將我吞噬。

就在這時。

一個身影跌跌撞撞地從人群中衝了出來，帶著撕心裂肺的哭喊，撲向了我們的救護車。

“醫生！醫生終於來了！快救救我兒子！”

那聲音，我再熟悉不過。

正是在電話裏向我發出絕望哀嚎的那個父親。

我掙紮的動作停了下來。

李娟和老王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我們三個人，同時回頭，看清了來人的臉。

李娟臉上的得意和算計，瞬間凝固了。

她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嘴唇哆嗦著，幾乎無法發出聲音。

“老......公？”

衝過來的男人，正是她的丈夫，趙強。

趙強此刻心急如焚，根本沒注意到自己的妻子就在旁邊。

他的眼裏隻有我身上這件白大褂。

他“撲通”一聲跪在我麵前，一把抓住我的衣服，聲淚俱下。

“醫生，求你，求你救救我兒子！他從樓上摔下來了！”

李娟像被一道天雷劈中，整個人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她僵硬地，一寸一寸地，轉過頭，望向不遠處那圈焦急的人群。

那個她剛才口中“半死不活的窮小子”所在的地方。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圍觀的人群自動分開了一條路。

路中央的血泊裏，一個小小的身軀安靜地躺著。

藍色的奧特曼T恤已經被血染成了暗紅色。

那張臉，那張每天早上出門前，她都會親吻一遍的小臉，此刻毫無生氣，沾滿了血汙。

是她的兒子，樂樂。

“啊——！”

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叫，從李娟的喉嚨裏迸發出來，淒厲得仿佛要撕裂整個天空。

她雙腿一軟，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前一秒還被她視若珍寶的鉑金包，“啪”的一聲掉在地上，沾滿了泥土和汙水，她卻渾然不覺。

她瘋了一樣，手腳並用地朝著血泊中的兒子爬過去。

膝蓋在粗糙的水泥地上磨出了血，她也感覺不到疼。

她爬到兒子身邊，伸出手，卻又不敢觸碰。

那雙剛剛還拿著口紅補妝的手，此刻抖得不成樣子。

“樂樂......樂樂......媽媽的樂樂......”

她語無倫次地呼喚著，但地上的孩子沒有給她任何回應。

絕望之下，她猛地回頭，看向我。

她朝著我的方向，開始瘋狂地磕頭。

“砰！砰！砰！”

“陳曦，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求你，求你救救他！他是我的命啊！”

“我給你磕頭了！我給你做牛做馬！求你救救我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