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閣樓的窗戶蒙著一層厚厚的灰,漏進來的光都帶著滯澀的塵埃味。
宋以檸被關在這裏整整三天,身上的睡衣起了皺。
門鎖“哢噠”一聲被擰開,周依瑤踩著精致的高跟鞋走進來,身上噴著昂貴的香水,和這閣樓的黴味格格不入。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宋以檸,嘴角勾著一抹假惺惺的笑。
“姐姐怎麼還坐著?這地方多悶啊,也難怪姐姐臉色這麼差。”
她彎下腰,聲音壓低了幾分,帶著毫不掩飾的炫耀。
“其實知行哥也不想關著你的,都是為了我。誰讓奶奶因為我暈倒了呢,他總得給顧家一個交代。姐姐你別生他的氣,好不好?”
宋以檸抬眼,目光冷得像冰,沒說話。
周依瑤也不在意,直起身理了理裙擺,剛要再說什麼,顧知行的腳步聲就從門外傳來。
他走進來,目光掠過宋以檸蒼白的臉,落在周依瑤身上時,瞬間柔和下來。
“怎麼跑這兒來了?不是讓你好好休息嗎?”
周依瑤立刻換上委屈的模樣,輕輕扯了扯他的袖子。
“我來看看姐姐。”
“知行哥,你別罰姐姐了,我心裏不安。”
顧知行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撫似的笑了笑,這才轉頭看向宋以檸,語氣淡得沒有一絲溫度,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命令。
“依依心善,不跟你計較。但奶奶暈倒,終究是因你而起,懲罰不能免。”
他頓了頓,說出的話卻狠狠紮進宋以檸的心臟。
“城西的普陀寺,有一萬零八個台階。你跪著上去,替依依和奶奶求一道平安符。”
宋以檸的身體猛地一震,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
她緩緩抬起頭,看著顧知行,聲音沙啞得厲害。
“我不去。”
三個字,清晰而決絕。
顧知行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他上前一步,俯身逼近她,眼底的溫柔盡數褪去,隻剩下冰冷的威脅。
他的聲音很低,卻帶著令人膽寒的壓迫感。
“不去?”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字字誅心。
“宋以檸,你別忘了,你爸媽的骨灰,還在我手裏。”
宋以檸渾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她死死地盯著顧知行,看著他那張曾讓她心動過的臉,如今卻猙獰得可怕。
父母是她的軟肋,是她埋在心底最深的痛,他怎麼敢?
他怎麼能?
眼淚不受控製地湧上眼眶,卻被她硬生生逼了回去。
她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滲出血絲。
暮色四合時,宋以檸才拖著身子挪回顧家大門。
她的膝蓋早就沒了知覺,褲管被血漬和塵土糊得發硬,每走一步,都像是有無數根針在紮著骨頭。
一萬零八個台階,她是真的跪著走完的。
粗糙的石階磨破了膝蓋的皮肉,血滲出來,又被風吹幹,反反複複,到最後,連疼都變得麻木。
她的手裏緊緊攥著那道平安符。
那是她用尊嚴和血肉換來的,可笑又廉價。
宋以檸被抬上救護車時,意識已經有些渙散。
急診室的燈光慘白刺眼,醫生剪開她黏在血肉上的褲管時,宋以檸疼得蜷縮起身子,眼角的淚不受控製地滾落。
不知過了多久,走廊裏傳來熟悉的說話聲,隔著病房門,清晰地鑽進她的耳朵裏。
周依瑤的聲音帶著刻意壓低的炫耀,飄了進來。
“知行哥,謝謝你跟奶奶說那平安符是我求的,沒提宋以檸半個字。”
“現在奶奶,允許我留在顧家了!”
顧知行的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傻丫頭。”
“我答應過你,我會護著你一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