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他舍不下嫡女，便想拿我去賭。

若賭贏了，日後再送其他女兒去王府，我一個庶女還敢不讓位嗎？

但我知元隱與我心意相通，並不畏懼。

定下婚期後，娘親的身子都好了不少，笑著替我張羅婚事，說她終於可以放下心。

兩年前，她小產過後便病得臥床不起，擔心自己時日無多，時常說著希望我早日有一個歸宿。

這一切，本來是極好的。

我以為上蒼真的眷顧我們。

6

屋裏一片寂靜。

周姨在長久的沉默中抬了頭。

「既然他貪圖榮華富貴，我隻當沒有這個兒子。」

我蹲下身，伏趴在周姨膝上，不知該怎麼告訴她。

或許不是元隱變了，而是一個不知何處來的精怪，奪走了他。

我不知道背叛和逝去，哪一種更讓一個母親痛苦，我隻能閉口不言。

這一夜，我沒能合眼。

次日清早，府外來了很多人。

為首的太監和父親寒暄幾句後，徑直去了周姨的屋子。

侍衛攔在門外，其他人不得靠近。

我隻能在門外等著，能聽見那太監尖細的嗓音。

「......三皇子也盼著與您團聚啊！陛下說了，隻要您入宮，便封您為妃，這可是無上殊榮啊，您何必同自己個兒較勁呢？」

屋裏驟然傳出瓷器破碎的聲音。

我心下一慌，忙跑過去，卻被侍衛架住。

沒等我哀求，門已經打開。

一個人影被推了出來，門後的周姨雙眼通紅，神色卻很冷漠。

「你去回稟聖上吧，告訴他我出家了。」

太監歎口氣便告了辭。

等人群散去，我忍不住抱著周姨哭出了聲。

她用顫抖的手捧著我的臉，替我擦掉滿臉狼狽的淚痕，緩緩講述我不知道的內情。

當年聖上微服私訪，在江南水鄉落腳，一來二去與周姨有了情。

他說會帶她回宮中，卻在接到平城水患的奏報時匆匆離去。

甚至此後多年都沒有記起她的存在。

「他是個好皇帝，卻不是個好夫君。

「如今元隱回宮認了親，他不想落人口舌便要逼我同去，將我困在那深宮中一輩子，來全他的美名。

「他想得美，即便落發為尼，我也絕不遂了他的願。

「乖囡，以後周姨不在，你要照顧好自己，照顧好你娘親。

「我去同你爹說，你和元隱的婚事作廢，別再對他癡心，去找個真心愛護你的人。」

或許是怕我無法接受，周姨是在夜裏悄悄走的，連碧桃也沒有帶上。

沒有人知道她的去處。

因著這兩日的種種變故，母親的身子也突然衰敗下去，幾乎起不來身。

平日熱鬧的院落一片沉寂。

我不明白，為什麼一夕之間，我會失去這麼多。

7

昏沉了幾日後，突然傳來消息。

出去采買的丫鬟路過醉仙樓，竟看到三皇子從後門進去了。

我強打起精神，讓雲柳備了馬車。

自那日分別後，我們再沒見過。

但我不甘心，我想去弄清楚。

第一次踏進醉仙樓，彌漫的脂粉香氣濃得令人作嘔。

用銀子打點了小二，便得了他廂房的位置。

帶著雲柳一路上樓時，我的心跳都快撞破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