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京北,望月崖。
顧千雪攀著濕滑的崖壁,指尖被岩石磨得血肉模糊,終於在第三日,采到了那株斷續草。
她拖著遍體鱗傷的身子,被馬馱回了國公府門口,便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陸淮之聞訊趕來時,正看到顧千雪蜷縮在地上,雙眸緊閉,渾身是血。
他心頭猛地一緊,聲音帶著連自己都未察覺的慌亂:
“阿雪,阿雪!你醒醒!”
“郎中,快傳郎中!”
他不顧一切將她打橫抱起,聲音發抖。
“阿雪,堅持住,我不許你死......”
一滴熱淚甚至落在了顧千雪的臉上。
而此刻,顧千雪隻覺得刺耳又可笑。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在為她流淚。
郎中匆匆趕來,為顧千雪搭完脈後,臉色驟變。
“回大人,此女隻是體虛,並無性命之憂。隻是她自小以藥為養,竟是罕見的藥人!她的血能治百病、解百毒,是世間難得的藥引啊!”
陸淮之剛鬆了一口氣。
林宛如扶著侍女款款走來,手捂心口,臉色蠟黃。
“陸郎,我突然心口發慌,頭也暈得厲害......”
話未說完,便身子一軟,倒在他懷裏。
郎中連忙為林宛如診脈。
“恭喜大人,賀喜大人,夫人這是有喜了!隻是夫人本就有心悸之症,如今胎氣不穩,需好生調養,若能得藥人之血滋補,定能保母子平安。”
林宛如眼睛一亮,隨即泫然欲泣。
“可取血,會不會傷了顧姑娘?我實在不忍......”
陸淮之看著懷中人柔弱的模樣,眼底最後一絲猶豫也煙消雲散。
他放下林宛如,柔聲道:
“無妨,她本就罪該萬死,不過取一點血罷了,能護住你和孩子,也是她的造化。”
兩個婆子迅速一左一右鉗製住顧千雪。
顧千雪此刻也崩不住情緒,嘶吼出聲:
“陸淮之,你還有沒有心,怎麼能如此待我?”
而她的夫君,她曾經視為畢生摯愛的男人,正捂住林宛如的雙眼。
“別看,宛如,你暈血。”
血,一滴一滴順著手腕,蜿蜒流進罐子裏。
顧千雪絕望地看向院外,算算時辰,她的消息......應該已經傳到了。
第二日,林宛如以祈福為由,命顧千雪一步一叩首,一直走到寺廟,為她腹中孩子祈福。
陸淮之默許了。
那一日,京城罕見飄起了大雪。
她被拖拽到長安街上,跪在冰冷的石板路上。
一路上不乏路人對她的指摘。
【看呐,那就是勾引狀元郎的女人,真是不知廉恥!】
【是啊,聽說夫人心善,隻讓她跪著走完這段路,就能放她回家......】
她仰頭望向上京城的白雪蒼茫。
家?
她早就已經沒有家了。
顧千雪數不清走了多少步,終於跪到了佛祖麵前。
她的額頭已經磕得鮮血淋漓,還是雙手合十,聲音嘶啞。
“一願,妹妹來世投個尋常人家,安穩飽暖一生。”
“二願,善惡到頭,終有報應......”
“三願,我與陸淮之,生生世世永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