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姐姐剛想張嘴幫媽媽說話。
就見媽媽朝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噓。”
媽媽指了指沙發上的我,用口型對姐姐道。
“睡著了。”
姐姐點點頭,兩個人默契地退出房間,還不忘幫我帶上門。
隻剩下我一個靈魂,看著那個躺在沙發上的自己出神。
原來,我已經死了。
是被媽媽推倒時,頭撞在沙發扶手上,死了。
難怪,他們是真的看不到我,也真的聽不到我說話。
也好,這樣也好。
全家再也不用小心翼翼地藏著我。
再也不用因為我的治療費發愁了。
就連我自己都長舒了一口氣。
感覺到從未有過的輕鬆。
媽媽在廚房準備做晚飯。
姐姐在客廳幫她準備婚禮請柬。
“這孩子,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想的。”
“以前天天疼得睡不著,現在說睡就睡。”
“可你說她要是想通了,下午怎麼會又跑出來嚇人呢?”
姐姐安慰她。
“別想這麼多了媽,她睡著了也挺好。”
媽媽不知道,但姐姐和我心裏都清楚。
我的臉,這輩子都不可能恢複原樣了。
更何況,我早就放棄了治療。
我根本就沒好。
廚房裏飄出飯菜的香味。
媽媽做了我最愛吃的糖醋排骨。
最後一道菜出鍋的時候,爸爸也回來了。
他連公文包都沒來得及放下,疲憊地坐倒在了沙發上。
他很少直接將這樣的疲憊,展現在家裏人麵前。
大家都不想讓最親最愛的人為自己擔心。
我也一樣。
隻是我和他們不同的是,我連控製自己不嚇人的能力都沒有。
媽媽端著菜走出來。
看到爸爸的樣子,眼裏閃過一絲心疼。
“怎麼累成這樣?”
爸爸睜開眼,擠出一個笑。
“沒事,今天跟了個大項目。”
“不過談下來了,這個月獎金能多拿五千。”
媽媽幫他脫下外套。
“雅雅說明天她未婚夫家來送彩禮,你啊,不行就請個假吧。”
爸爸幾乎是立刻反駁。
“那不行,我請假了,全勤獎就沒了,那錢不還是一樣沒多?”
“至少看在這五千塊的份上,今天晚上就別去陪客戶喝酒了吧?”
每天晚上吃完飯,爸爸還要去陪各種客戶應酬。
“沒事,我還能喝。”
爸爸伸了個懶腰,想要站起身去吃飯。
起身的片刻,他捂著胃頓了兩秒,這才卯足了力氣。
我很少這麼近距離地看他。
他的頭上已經長出了很多白發,背也不像我小時候印象裏那樣挺拔了。
我總能看到他偷偷吃胃藥。
每天喝那麼多酒,怎麼會不難受呢?
更何況他現在已經到了,連站起來都要緩衝一下的年紀了。
本來他已經可以準備退休了。
拿著高薪喝茶看報,釣魚下棋。
卻為了我,始終在酒桌上奔波。
是我連累他,連累了整整一家。
姐姐躡手躡腳地走進房間,想叫我吃飯。
見我沒反應,她又重新退了出來。
“還睡著呢,我們給她留出來就行,先吃吧。”
飯桌上,媽媽和爸爸說起今天的事。
爸爸聽完,也歎了口氣。
“慢慢來吧,誰讓她是我們閨女呢?總不能不管不是?”
我聽出了濃濃的無奈。
不過就算是基於責任,他們做的也已經夠多了。
我走到他們身邊,給了他們每個人一個擁抱。
謝謝你們,曾經那麼努力地在愛我。
我也很愛你們。
但我沒有力氣像個正常人一樣,去回應你們的愛了。